大年初一，新市飘了雪，新市是北方城市，但已有好几年没有像样地下过场雪。
严俊欣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下过一场很大很大的雪，没过膝盖，目之所及哪哪都是白茫茫一片，路是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去学校一路摔了不知多少跤，她摔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弟弟却在一旁笑着安慰她，明明比她矮了那么多，豆芽菜一般。
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小豆芽长大了。
举着手机到处拍的严俊智，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屎，“严俊智！”身后不远的严俊欣怒吼着大步走了过来，严俊智从雪地爬了起来，地上积雪还不算特别厚，这一脚连雪带泥糊了一身，“多大了走路不看路，咋没摔死你！”
严俊智笑呵呵地拍身上的雪和泥，拍完去找手机，手机屏幕被摔裂了好几道，惨不忍睹，严俊智按亮屏幕，划拉了几下，松了口气，还好，还能用，点开相机，对着近处覆了层薄薄的雪的麦田咔嚓。
发送。
严俊欣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从他们吃过午饭开始，亲弟就举着个手机到处拍拍拍，拍家里的年货，拍杀好的鸡鸭鱼，拍门上的年画，家里拍了个把小时见外面下雪嗖地蹿了出去，丫的猴子一样。严俊欣跟了出来，一路上皱了无数次眉头。
ITN：「好看」
严俊智咧开嘴笑起来，笑得牙花子都呲出来了，碎了屏的破手机再次被举高，飘着雪花的天空、新盖的二层小洋楼、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屋、光秃秃的杨树、吓唬小鸟的稻草人、结冰的小河、旧桥、灯杆、土地……
五点，严俊智举着手机往回走。
吃过晚饭，严俊智麻利收拾好厨房客厅，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又跑出了家。
“潭渊，吃过晚饭没？没有啊，那你先吃，吃完我再给你打，嘿嘿。”
村里放起了烟花，到处咻咻咻嘭嘭嘭，严俊智瞅着烟花看了会儿，看着看着心里痒痒，跑到村里的小超市买了盒烟花棒，等严俊欣赶来，就瞧到人一手一根烟花棒，和一群小孩混在一处，双臂舞动着，笑得像个大傻逼。
“姐”严俊智笑呵呵给来人递了一根烟花棒，严俊欣伸手接了，等她手里的放完，手中被塞了个更沉的——手机，严俊欣……她就知道。
严俊欣录下了亲弟弟两手摇着烟花棒笑得像个二傻子的视频，正准备将手机还给对方，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ITN：「智，晚饭吃完了。」
严俊欣瞥了眼和小孩嬉闹的弟弟，手指点开消息，飞速滑动聊天页面，翻了老半天，才翻到两天前，光今天的照片就丫的不知道几百张，好不容易翻到些对话，还全是没营养的吃喝拉撒。
搞什么？小学鸡对话？
严俊智倒出剩余的几根烟花棒分给了围在身边的小孩，一群小孩喊着谢谢叔叔嬉笑着跑远了，严俊智边走边说着“姐，录好没？”来到亲姐身旁。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手机被严俊欣没好气地塞了回去。九点多了，天怪冷的，二人开始往家赶。
“小智，我说假如，假如啊，假如戚潭渊是个坏人，你还会喜欢他吗？”
“姐，你说什么啊”严俊智顿住脚步，转过身子不解地望向亲姐姐，“潭渊怎么可能是坏人。”
“我都说了，是假如，假如，你听不懂人话？”
严俊智陷入沉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严俊欣没有打扰对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对方的回答。
“潭渊不可能是坏人。”
严俊智抬脚走了。
“操！”严俊欣没忍住爆了粗口，“你大爷的，都说了多少遍是假如，假如！严俊智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
严俊智不回头，不回应，他姐好奇怪，越来越奇怪了。
凌晨在手机给他发新年快乐，他们就距离不到十米；上午给他看了张照片，是个男士手表，拐弯抹角地问他有没有见过，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他想起来罗辉曾戴过，说是兼职存的钱买的。他姐听了就笑，笑容很是古怪，笑得他莫名其妙。
下午在外面散步，问他还记不记得孙耀，他当然记得，闹出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忘记，又问对凶手的看法，他思考了很久，答：“太冲动了”。
严俊智回到家，前脚踏进房间，后脚房门被敲响。
“小智，和姐聊会儿呗。”
姐弟二人打小关系就好，姐姐闯祸，弟弟背锅；姐姐做饭，做得再难吃，弟弟也会笑着全吃下去；弟弟发育晚，比同龄小男孩矮了大半头，在学校时不时受到欺负，姐姐就会气势汹汹地把欺负过弟弟的男孩骑在身下揍，即使姐姐也很矮；弟弟高中，姐姐大学，每次姐姐放假回来，都会带弟弟逛街各种买买买。
姐弟俩也会有发生矛盾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弟弟认错，主动去向姐姐求和。高中，大学，不在一个城市，就经常手机发消息打电话聊天，一聊个把钟头是常有的事，为此，严俊智室友还开玩笑地说严俊智是姐宝男。
严俊智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和戚潭渊在一起两年半了哈。”
“嗯是。”
“两年半，时间可不短，有好多情侣都待不到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