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几个男生在篮球场下打篮球,临近冬日,最明显地表现在天黑的时候,明明才六点过,夕阳几乎要被黑暗吞噬。
程会卿拧开矿泉水瓶盖,犹豫了一下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他摘下了眼镜,发丝凌乱,黑色发带绑在他白皙的前额,平添了几分疲惫不堪的脆弱感。
“今天怎么想着来和我们打球了。”刘锐大大咧咧地将手臂搭在他身上,一身汗臭的体育生们和三好学生程会卿格格不入。
程会卿重新戴上了眼镜,轻轻向上推了推,“没什么,就是看你们今天似乎没几个人。”
镜片下的目光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冰冷,转瞬即逝,程会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薛鹤年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哦,教室里自习呢。”刘锐挠挠头,“你说他自习啥啊……还非要程溯教他,连篮球都不打了。”
他似乎很苦恼,薛鹤年自从和程溯当了同桌,篮球也不打了,平时什么兄弟间的活动也不参加了,仿佛程溯才是他最好的兄弟。
但其实,程溯烦薛鹤年烦的不得了,恨不得整个人缩在角落,生怕自己跟薛鹤年接触。
“哦?是吗。”程会卿笑笑,“他们平时在一起玩什么啊?”
“哪有什么玩啊,我说薛鹤年着实没有必要去热脸贴冷屁股,程溯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刘锐撇撇嘴,似是为薛鹤年不平,言辞里都是对程溯的不满,“不知道薛鹤年最近吃什么药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在谈恋爱呢。”
程会卿闻言,一言不发,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瓶子。
连续几天去找程溯,都看到薛鹤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问了傅絮才知道薛鹤年和程溯当了同桌。
那天从厕所出来之后,薛鹤年和程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愿细想,总之程溯遭遇什么都是他活该。
可程溯不是厌恶他吗?
程会卿一言不发地扔掉了被捏得扭曲的矿泉水瓶,脸上没有表情,玉一样的指骨紧绷着,像是要捏碎周遭的空气。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刘锐察言观色,问了一句,“薛鹤年估计就是一时兴起,不会和程溯成为朋友的。”
他坚定地表明立场,程会卿和程溯关系不合不是一天两天的,明面上,两人看似没什么交集,已经分成了两派。
程溯这样沉闷的人,有人站在他身边才奇怪吧。
平心而论,程溯并没有做错什么,顶多是不会说话,性子冷,没情商,屡次做出一些触犯众怒的行为。
比如,临近下课的时候提问,总会导致老师拖堂;比如,在班上看电影的时候要学习,所以后排的灯总是亮着的;比如,从来不主动参加班级活动,没有集体荣誉感,运动会的时候在教室里自习,连让他写几句鼓励同学的客套话,也只会紧张地摆手拒绝……
程溯这样只会闷头做题的学习机器,谁会喜欢。
薛鹤年本是保持中立态度,刘锐又怎知他居然跟要和程溯做同桌?
他颇为无奈,互相帮助学习,这谁信啊,薛鹤年平时都不学习。
镜片后的眼眸黑沉不见情绪,程会卿静了片刻,而后嘴角咧出一个笑,“嗯,我知道了。”
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抿唇笑道,“下次还找你打球,先走了。”
“哦好,拜拜。”
程会卿一转身,笑意瞬间消失,木然的表情上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他活动活动手腕,随即攥紧了肩上的书包带。
三中是市重点高中,学校不设晚自习,但几乎每个同学都会另请补课老师或者上补习班。
学校内高手云集,即使是垫底班上的学生,分数都能上个公办本科,更不用说是程溯所在的七班了,已经是超越重点班的存在了。
程溯和班上其他同学的情况大不相同,他从来没有上过补习班,也没有塞钱,是实实在在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小县城考进来的。
徐惠为了他上学专门来c市的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因此程溯的压力无法常人无法想象。
他没有考不上考不好的选项,徐惠已经用斩钉截铁的态度明确告诉他了,考不好就别上学了。
打工结婚生子,是他的宿命。
程溯不信宿命,在没进高中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考不好,他向来是最优秀的。
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边的同学不仅成绩优异,各个方面的都比他强,见识、家境、生活条件……没有一项是程溯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程溯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也不甘如此平庸。
他要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远走高飞。
他要离开徐惠,离开令人窒息的控制,他想远离所有给他带来伤害的人,远离程会卿、秦宇,还有……突如其来的薛鹤年。
“小溯,你让我摸摸。”
薛鹤年忍了又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程溯身子一僵。
他转头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握住笔的手指紧绷起来,他看到薛鹤年不断靠近的身体,抬起脚重重踩在他的限量版球鞋上。
薛鹤年不为所动,直接上手,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伸进程溯的衣摆,携带着一丝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到他的腰肢,程溯惊了一跳,梗着脖子挣扎了几下。
“薛鹤年!”程溯双手按住不安分的手,坚决制止薛鹤年的登徒子行为,脸红脖子粗地骂道,“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