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一慌神,拔腿就跑,生怕被徐慧追上。
徐慧最爱做的就是迁怒,他招架不住。
等到身后再也听不见响动了,程溯直起身子来,四肢不知受什么驱动,等到他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原来跑到了一簇草丛,拨开枝繁叶茂的灌木丛,程溯看到了停在眼前的汽车。
直觉从心底升起,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眼熟。
果不其然,下一秒,车灯蓦地亮了起来,程溯条件反射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听到车窗摇下来的声音。
程溯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那人神情淡漠的脸。
车内的灯光是柔和的暖色调,显得他没有方才见到的那样肃穆,他侧过脑袋看程溯,上挑的眼尾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程溯揉了揉眼睛,再次投去视线,看到他轻抿着的嘴角,和冷漠沉静的眼神。
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上车吧。”车内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头顶上投射的灯光映出他秾丽纤长的睫毛,平添一分庄严的圣洁。
程溯竟真的想听从他的话。
犹豫了一会儿,程溯猛地摇头,“不了……”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我吧。”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干净养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像是黑夜湖畔跳跃的白天鹅。
程溯眼睛随着他的手指转,他承认自己被这双手深深吸引。
夜色深重,渐浓的雾如同袅袅的烟,唯有他身处光亮,车灯成为拨开夜幕的拖尾,一直延伸到远方。
程溯鬼使神差地上了车。
他把这归咎于这人身上流淌的月色,人们总是会对美好的事物心生向往,而程溯是丑陋的飞蛾,蛰伏于黑暗,却向往着光亮。
程溯坐上后座的那一刻,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宁。
他期望的安宁。
迈巴赫发动的声音很轻,穿梭在夜色中的身影像优雅的黑猫。驾驶者的技术高超,绕开了所有的坑坑洼洼,程溯没有感到一丝颠簸。
车窗紧闭,呼吸之间程溯闻到他身上内敛清淡的沉香味,很好闻,很清冽。
程溯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年,对周边的道路清晰明了,可他不知道前面的人会带他去哪里。
上陌生人的车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可程溯却没有一点害怕,他总觉得这人不会害他。
“你……”程溯寻思该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便拖长了字音,缓缓道,“是——我妈妈的男朋友吗?”
车身颠簸了一下,轮子卡在路面有积水的坑,将干净整洁的亮面车身溅了激烈的泥水。
程溯一惊,抬眼向前看去,正对上后视镜里微微上挑的眉眼。
他似乎在笑。
“你觉得,我是你爸爸?”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戏谑,与程溯对他的初印象相去甚远,倒是符合了他的眼睛,有几分随意的玩世不恭。
“啊?”程溯被这抹笑扰得心神不宁,忙撇开眼,“不是,我……我的意思是……”
他越解释越觉得这话越描越黑,对于一个彬彬有礼的陌生人,他的发言着实冒犯,程溯诚惶诚恐,“当然不是,您看上去很年轻……”
连“您”都用上了。
温云白眉梢挑得更高了,没有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打断他,看着这小朋友独自慌乱,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脖子根。
“你觉得我像你爸爸?”温云白声色淡然,轻飘飘地追问,“还是想让我做你的爸爸?”
话题莫名跑偏,程溯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硬着头皮解释,“我没有。”
他别过脑袋,看向窗外流淌消失的街灯,市里的夜景很美,年底树上就会挂起彩灯,对于程溯来说,走在光怪陆离的街灯下是他漫长生活中唯一的乐趣,看到起起伏伏的彩光映照在身上,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变化莫测,好像进入了一个极乐世界。
程溯很怕冷,他是早产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又营养不良,所以快十八岁了还是只有172,不长肉也不长个子。
他常常望着程会卿的背影出神,如果他有这样的家庭条件,自己会不会也有程会卿那么高。
思绪漫天飘散,仿佛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半晌,男人缓声开口:
“程溯,你还记不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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