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咔嗒一声关上,整个世界复又陷入一片寂静。
阳光澄澈,海鸥低旋,面前的人显得有一刻不真实。
褚衡单指敲了敲桌面,将OMEGA引得回过神。
褚衡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石芷鹤站在原地,盯着褚衡。
他有很多疑问,很多混乱,都在ENIGMA若无其事的态度里无法问出口,他的思绪成了乱麻,最终只能艰涩问道:“你是从多久之前...”
但刚问出口,他就想起了夜宴追逐,他恨得歇斯底里,而褚衡只是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时候。
他完全没有留心。
褚衡很轻地笑了一下,他的脸上是石芷鹤从未见过的表情,平静、洒脱、释然,像稚子面对祷告。
“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褚衡用手指夹住那片向日葵,这是OMEGA给予的盟誓,他有某一刻,愿意跟随褚衡逃亡。
“所以,我也愿意向你坦诚。”
褚衡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石芷鹤仰头看着褚衡拆下马尾,墨发披散,银链坠地,手腕内侧的蝴蝶刀坠落入手心,花哨地甩出,又再度收拢,这是难度很高的一件冷兵器,在ENIGMA的指尖刀如其名,如同一只上下翻飞的蝴蝶。
刀锋有一霎距离石芷鹤的眼球很近,他的眼睫颤了一瞬,那刀刃又再度乖顺落入褚衡掌心,褚衡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拆下褐色腕带。
这不是褚衡第一次送他礼物,第一次是那支带血的白玫瑰与发带,那是无声的威胁,第二次是这把一看就是ENIGMA贴身武器的蝴蝶刀,褚衡将刀柄那端朝向OMEGA,垂眸亲手给他系上腕带,有点大了,残余的体温包裹住细弱的骨骼。
石芷鹤忍不住问道:“你为了什么建立黑曜石...又为什么...”
褚衡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说:“我别无选择。”
他的嗓音低沉,侧脸与石芷鹤挨得很近,OMEGA没有再躲避,与ENIGMA在一息间相互凝视,鸽子血坠入琥珀湖中,荡起阵阵涟漪。
“要怪,就怪仇琛与我同届,又太过耀眼。”
最后一根系带系紧。
“我对你有愧。”
荒诞而扭曲的命运,果然又在重蹈覆辙。
石芷鹤观察着褚衡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嗓音发紧:“你为什么不躲?你知道那个药剂的作用...你会死的。”
褚衡笑了笑,握住那把蝴蝶刀的同时,也握紧了OMEGA的手,石芷鹤不让褚衡拿走那把刀,相触的肌肤透出过速的心跳,褚衡笑容更深一分。
“无所谓,死在你的手里,你可以继承我的遗志。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早就和地狱没有区别了。”
石芷鹤的手微微松动,褚衡抽走了那把刀,插入OMEGA的腕侧。
“你信我...?”
石芷鹤无措地笑了一声,他的语气着急起来,他是真心实意在为褚衡担心,眼神颤动:“我们根本就不熟,如果我没有发觉...直接带着仇琛远离联邦,你又该如何?”
褚衡说:“你不会,我相信你。”
石芷鹤在褚衡毫无保留、毫无原则的信任之前怔住了,褚衡抬起手,贴着OMEGA的脸侧,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悲悯与解脱。
“因为你救了我,”ENIGMA低声说着石芷鹤听不明白的预言,“而我们,是一样的人。”
褚衡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的距离,却激起更深的共振,石芷鹤下意识地追随着褚衡的动作,褚衡见此微微一笑,张开双臂把人搂进了怀里,他比OMEGA要高大太多,每次拥抱,都像单方面的吞噬,而OMEGA无知无觉,张开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ENIGMA的声音倾诉着,就像绑石沉湖的游魂,百年不得解脱。
“谢谢你把他带回来,黑曜石很需要他。”
“因为你,我才相信,有命运这件事。”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好累,有你陪我,我好多了。”
因为我们都是被留下的那个。
石芷鹤闭上眼睛,手轻抚着褚衡的长发,这个拥抱代表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突然感同身受那种剧烈而汹涌的悲伤,无法放任褚衡独自一人站在暴雨里。
他被褚衡所救,褚衡被他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