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将三本书仔细包好, 放进怀中,转身刚走出书肆,忽然脚步一僵, 表情变为微妙, 像是终于回魂,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怎么又跟失忆时似的,脑子不灵光了,竟来买这种书册?
但想到那晚妻子像受到惊吓, 惊惧躲在墙边的情形, 他面色又微僵, 生出几分尴尬和愧疚。
罢,买都买了, 何况学习不是坏习惯。
他抬步继续往外走。
一行人吃饱、休息过后,上马接着赶路。
快到永丰驻地时,对面忽然有两名玄铁兵骑马向他们奔来。
杨元羿远远看见, 很快想起什么,忙压低声音对裴椹道:“是之前你让我派去跟踪宣平他们的那两人。”
裴椹不动声色, 转身令张虎等人勒马留在原地, 自己和杨元羿一起驾马迎上前。
两名玄铁兵很快到裴椹面前,急忙停住要下马。
裴椹抬手止住,道:“就在马上说。”
“是。”两名玄铁兵抱拳, 接着其中一人开始禀报。
裴椹起初还神色平常, 听到后面, 表情忽然沉凝,握着缰绳的手也微不可察紧了几分。
杨元羿更是听到一半, 就忍不住打断:“你说他们在开采一个盐池,贩卖私盐, 还招兵买马,训练私兵?这、这……”
他神情不可思议,甚至震惊,下意识喃喃:“真是人不可貌相,宣平看着热心仗义,想不到竟然连这等杀头的事都敢干。”
说完,他忍不住看一眼旁边的裴椹。据他所知,裴椹的娘子——那位沈姑娘,好像和宣平等人的关系很不错。
“不止如此,”另一名玄铁兵又道,“他们还将部分私盐向西运出关,不知具体是贩卖到哪。”
这下不止杨元羿,裴椹面色也瞬间变了变。
向西出关,可能卖给的对象就多了,西羌,西域诸国,甚至……胡人。
若卖给西羌还好,起码西羌名义上还归顺大周,西域诸国大多也是,可若是卖给胡人……
“还有……”玄铁兵语气忽然迟疑,飞快瞄了裴椹一眼。
裴椹皱眉:“说。”
玄铁兵闻言,忙快速道:“我们还发现一件事,他们贩私盐赚的钱,曾第一时间就给……您、您妻子送了一些,之后又送过一次,不过两次都不多。”
裴椹蓦地攥紧手中缰绳,面色紧绷。
旁边杨元羿更是双目睁大,掩不住惊讶。
他之前向裴椹问过宣平等人的事,知道当初招安山寨众人,是对方的妻子——那位沈姑娘提议,后来单独放走宣平等人,也是沈姑娘极力促成。
至于后来陆骘和李禅秀私下谈话,裴椹主动“守门”的事,杨元羿自然不知道,裴椹也不可能连这都跟他说。
只是沈姑娘身份本就有疑,再加上这件事,还有上次宣平去塞北,明显很了解地形,像有人给过他地图……诸多疑点,难免不让人多想。
杨元羿面色不由复杂起来,等两名玄铁兵离开,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裴椹,犹豫开口:“你妻子……”
他本来想问“你妻子会不会知道宣平在做这些事”,毕竟算上上次的“诊费”,宣平应该给了三次钱,但裴椹只知道上一次,还是以诊费的名义。
当然,也可能其他两次裴椹也知道,只是他忘了。加上给的钱并不算多……所以杨元羿犹豫一下,到底没问。
但裴椹怎可能不知道他想问什么?甚至,因为知道的比杨元羿多,他想到的也更多……
比如陆骘原本打算离开雍州,甚至酒楼见面那次,对方都还是这个打算,酒席最后说了“饯行”之类的话,但后来妻子私下跟对方谈了话,如今的情况又是他们不仅没走,还在贩私盐。
裴椹不知道这跟妻子那天和陆骘私下谈话有没有关系,但有件事可以肯定,妻子和陆骘这群人之间,有事情瞒着他。
不然那天的谈话,为何不能让他听?还有上次宣平给的钱,明显不是诊金,又为何要特意哄骗他?
但是——
裴椹面上看不出情绪,握着缰绳的手却愈发用力。
他脑海不断浮现李禅秀的身影——帮他治伤时,专注认真的神情;帮他发现军中饭菜缺盐时,严肃凝重的神情;送他出征时,依依不舍的神情……
对方明明聪慧灵秀,善良美好,应当……应当不知道陆骘他们在做的事才对。
裴椹下意识想,可妻子和宣平他们之间,又确实有事特意瞒他。
恢复记忆至今,他其实一直刻意避免去深想妻子身份的事,毕竟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他们都已经成亲,这点不会改变,只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