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裴椹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平静,语气更听不出起伏:“我回去会问她。”
杨元羿心中“咯噔”一下,清楚他表面越平静,心中其实越在意。
只是……他想了想,还是又试探问:“那对宣平这些人……”
裴椹看他一眼,很快道:“先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说罢策马扬鞭,一个人疾驰而去。
杨元羿叹气,心想:但愿小嫂子完全不知情,跟宣平这些人做的事也没有牵扯吧。
说起来,去洛阳查小嫂子身份的人,是不是也该快回来了?
他摇摇头,赶紧追上。
……
裴椹一路疾驰回到军营,下马后连陈将军都没去见,就先往药房方向去。
经过药庐时,正好遇到在和小阿云一起玩耍的胡圆儿。
对方见到他,忽然眼睛一亮,“噌”地跑过来道:“裴姐夫,你回来啦。”
裴椹“嗯”一声,刚想问“你沈姐姐在不在药房”,就听这小子脆生生道:“姐夫你快点去药房,沈姐姐家来亲戚来了。”
裴椹闻言一愣:“亲戚?”
“对,沈姐姐的表哥来了。”胡圆儿用力点头,接着又小声神秘道,“听我爷爷说,是以前定过娃娃亲的表哥。”
裴椹:“…………”
他脸瞬间变黑,对这小屁孩说了声“谢”后,立刻快步往药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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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门口,李禅秀正一脸无奈对面前锦衣男子道:“顾……表哥,既然这是你我年幼时,长辈们玩笑时定说的话,并无定亲信物,如今沈家败落,家中长辈都已不在,我又已经成亲,我想此事还是当没存在过吧。”
若是真正的沈秀还活着,李禅秀自然不好这么说。毕竟他借用人家身份,再帮人做决定,委实过分。
但不幸的是,真正的沈秀已经去世,而他要避免身份被戳破,更不能跟这位顾表哥多接触,果断撇清关系是最好的做法。
何况沈家出事时,沈秀在牢中病死之际,他用“沈秀”这个身份流放到边塞时,都没见这位顾表哥出现。甚至昨天见面时,对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沈秀长什么样,两家关系应该早就不亲近。
李禅秀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问题,面前这位顾表哥可能也只是出于道义良心,才来见一见他,叙叙旧,未必真想跟一个罪女有牵连。
所以他这么说,对方应该也会松一口气。
然而顾衡听完他的话,却轻叹一声,语带怜惜道:“表妹,我知你这段时日处境艰难,可你切莫自弃。虽然沈家已经不在,但你我兄妹情分仍在,我既找到了你,又怎能弃你于不顾?你放心,如今我在梁王世子那还算能说得上话,你罪籍的身份我会帮忙解决,至于你那夫君……”
说到这,他皱了皱眉,又道:“我听说他只是个寒酸军户,粗莽武夫,你嫁给他应是迫不得已。只要多给他些钱,应能赎你自由——”
李禅秀瞠目怔然,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忙打断道:“不,顾公子,你误会了。我夫君人很好,他样貌英俊,待人真诚,勇武过人,又善领兵,我嫁给他并非是被迫,他待我尊重有加,我对他亦一片真心,虽然我们日子过得清贫,但相敬相爱,相濡以沫,请你不要再说这些。”
说到最后,他语气甚至有些严肃。
这么说,自然不是他真爱上裴二了,他毕竟是男子。只是,他也听不惯面前这人诋毁裴二。
更重要的是,这人认识梁王世子,还想借梁王世子帮他脱籍、和离,带他离开,他疯了才会答应。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果断说自己和丈夫恩爱,对现状也满意,不需要帮助,应该能打消对方的念头。
然而,即便他把话说到这种地步,顾衡怔了怔后,却依旧勉强笑道:“表妹,你是不是因为当初沈家出事时,你给我写信,我没能相救,而怨我?”
李禅秀:“?”
他微微皱眉,还有这种事?
“表妹,实不相瞒,当时我并未收到你和姨母的信,等我知道时,你已经被流放。”说到这,他叹息一声,似遗憾,又有些怜悯,“当初之事是我不对,可你不该赌一时之气,不顾自己前途,你那夫君实在配不上……”
李禅秀实在听不下去,皱眉道:“顾公子,我夫君几度领兵击退胡兵,悍不畏死,是难得一见的英雄,请你不要再诋毁他。还有,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还请先离开,不要耽误别人来拿药。”
说着,他抬手指向旁边,清冷目光也跟着手势转移,然后整个人忽然愣住——
右边的木栅旁,裴二从药庐方向拐过来,正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看他。
甚至,对方见他终于看过来,忽然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李禅秀指向那个方向的手一僵,手指渐渐蜷缩,耳廓倏地通红,如白玉瞬间变成粉玉。
他慌忙放下手,藏进袖中紧紧攥着,心中慌乱想:裴二怎么忽然回来了?对方站在那听了多久?该不会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对方都听见了?
顾衡见他神色忽变,下意识朝他刚才指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