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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风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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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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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2·无人村

作者:孙晓波

独白:中国人讲究的是慎终追远,对于过往的先辈有着特别的恭敬感,哪怕是路上遇到不认识的野坟,照规矩也应该合掌行礼,打个招呼,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何况是鬼,阴阳虽殊途,此理却一致。常常看到有人说,某某地块之前是坟地,之前是什么,其实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大,所谓的坟地之类成为商业区、住宅区也就不足为奇了,只要好好安置,一般都不会出什么大事,不必自己杞人忧天。风水福荫后代,自古皆然,但各地风俗不同,有的是永不迁葬,有的是三年、十年重新拾骨再葬,还有的地方树葬、水葬、岩葬、天葬等等不一而足,但无不是表现古人慎终追远的一种思想,但俗话说福地福人居,有些人穷其心力,遍请名师,寻找龙穴宝地,却不知善心之人,孝感动天,随便一埋,竟然就是一处好地,《易经》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自从身体的原因,这阵子我都和许癞子走得很近,其实他就是一个怪人,接触了这么多次,我都没有感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不晓得他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

许癞子是什么人?用瘸子王翰的话说,许癞子就是茅房里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固执得很。

而许癞子最固执的地方,在我看来,就是他几乎从不随便进别人家的门,有时候,即便是有人求着他上门,他也要找借口推辞。上次他为了救我进了王翰家一次,从那以后,每次他从王翰家路过的时候,招呼他来家里喝口水,他总是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有一回,村里的王二麻子结婚,因为许癞子在他小时候救过他的命,加上王二麻子也是个念旧恩的人,眼看喜事快到了,就瞒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偷偷去了趟许癞子家,送了请柬过去。

王二麻子干这种事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媳妇儿?可别忘了许癞子住在什么地方!依照我们那地方的说法,许癞子这样的人,身上的阴煞重,像结婚、满月酒这样的喜事,是不会请他们去的。

可那一次,许癞子收了请柬,可还是没去王二麻子家喝喜酒,只是让人帮他把喜钱带了过去。

有一次王翰开玩笑,问许癞子:“许叔,你请柬都收了,咋没去喝喜酒呢?难不成,是觉得王二麻子家的酒席不上档次?”

王翰这人,说话就这样,许癞子也不计较,只是说:“呵呵,像我这种人呐,无事不登门,登门必有事。”说话的时候,许癞子还瞅了我一眼,然后王翰就不说话了。

后来我听王翰说过,许癞子说登门必有事,是有深意的,因为王翰那时候想起来,每次许癞子进别人家门的时候,那家人肯定是遇上什么极其不好的事了。

这次许癞子半句废话都不多说就进了门,就说明,要出事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是王翰,王翰二话没说,赶紧从井里取了西瓜,拿到厨房去切。爷爷坐在屋里,和许癞子一起抽烟,抽得屋子里全是特别呛人的烟气,期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是闷闷地抽烟。而当时的我,则一直在许癞子身边站着。

刚经历过前几天晚上被鬼追的事,我心里还在害怕,只有待在许癞子身边的时候,才能感觉安心一点。可我的举动,却让爷爷皱起了眉头,但爷爷也没多说什么,就任由我在许癞子身边站着。

过了一会,山麻和王翰前后脚进了屋,王翰给了我一块西瓜,又为许癞子倒了一杯茶。

瓜在井里存了有段日子了,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清凉,可我的手指碰到瓜皮的时候,那阵凉意又让我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顿时没了食欲,就又将它放回了桌子上。

许癞子看了一眼大家,好像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索性捡起了我放在桌上的那块瓜,默默啃了起来。

屋里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许癞子啃瓜的声音,说真的,许癞子吃西瓜的样子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为过,那样子,就好像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似的,西瓜水沿着他的嘴角滴到衣服上,他都没理会一下。

王翰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许癞子吃东西,也被他吓着了,忍不住劝道:“老许叔,慢点吃吧。”

许癞子没理王翰,风卷残云地将那块瓜啃得干干净净,之后将瓜皮随手一扔,又抽起了旱烟。

从进门到现在,许癞子好像都没有说句话的意思,一脸沉闷的表情,还是王翰,见老是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事,就问许癞子:“许叔,我刚听你说,逸伢子受了惊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癞子这才抬头看了王翰一眼,过了一会,才闷闷地说了声:“怎么回事?麻烦事!”

说完他就又没下文了,就是闷闷地抽烟。

许癞子这一静下来,山麻和王翰都变得有些局促起来,想把事情问明白,又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开口。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许癞子的心情和山麻、王翰是一样的,有些事,他想说,却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样说。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许癞子才灭了烟锅,从旧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布袋,一手端着烟杆,一手将布袋递到我面前:“这个福袋你拿着,说不定能挡一挡。”

挡一挡,挡什么?

我心里一边疑惑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可就在这时候,一向不怎么管我的爷爷却站了起来,一把从我手里抢过福袋,又塞给了许癞子,一边还瞪着我说:“逸伢子,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许乱拿别人的东西,你都忘了?”

在说到“别人”这两个字的时候,爷爷的语气很重。

这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可许癞子的脸色却一下变得尴尬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爷爷手里接过福袋,重新装进了口袋里。

在此之后,许癞子就起身告辞了,山麻送他出门的时候,他还跟山麻说了些话,不过许癞子的声音很小,除了山麻,也没人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王翰站在窗户边上,目送许癞子走远了,才回过头来问爷爷:“师叔,你到底是怎么了?从一进屋,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许叔不也是为了逸伢子好,你怎么就……”

这时爷爷狠狠掐灭了烟头,吐出了他在心里藏了一年多的秘密:“他想收逸伢子作徒弟。”

听爷爷这么一说,王翰也不说话了。想必对于山麻来说,让我以后跟着许癞子去看坟头,也是一件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

爷爷猛地吸了口烟,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又接着说道:“我也知道,逸伢子跟着他学艺,也未必是件坏事。逸伢子体质特殊,容易招惹那些东西,可他许癞子,这一辈子,都是五弊三缺的命啊。你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家人都没有,我怎么也不想让逸伢子以后也这样,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他爸妈。”

听到爷爷的这些话,山麻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催着我去睡觉,折腾了一个晚上,我早就困得不行了,刚一趴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直至第二天中午我才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王翰,问他昨天晚上爷爷都说了些什么。

王翰说许癞子救过我的命,对江家有大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怪可怜,就打算把他接到我们家来,让我拜他当干爷爷,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一听说要接许癞子到我家来住,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当时高兴也没别的,就是一心惦记着许癞子手里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了,对了,还有许癞子熬的那一碗浓香浓香的肉汤。

可当天下午,我们去乱坟山请许癞子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

当时爷爷领着我,站在许癞子家门外敲了很长时间的门,许癞子起初在屋子里应了一声,可听说来人是爷爷之后,就一直没有开门。

爷爷脾气比较急,又不擅长说辞,就知道闷着头敲门,越敲声音越大,越敲越急,我就感觉许癞子家那扇老木门,都快被爷爷给敲碎了。

后来山麻也看不下去,就拉着爷爷的胳膊劝爷爷:“师叔,要不咱还是改天再来吧。”

爷爷却不理会,还是不停地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我很小的时候至今,从来没改变过。

后来爷爷的手都敲红了,才听见许癞子在屋里面说:“别敲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不能答应。逸伢子认我作干爷爷,我得了一个孙子,却是要丢了传承的。

爷爷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担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就听许癞子在屋里叹了口气:“唉,你也别怕,缘分未到的事,我也不会强求的。我和逸伢子的缘分还没到那份上,强求无益,强求无益啊。”

后面半句话,许癞子好像是对爷爷说的,又好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爷爷在此之后也没再坚持,对着那扇看起来很单薄的木门沉默了片刻,就带着山麻和我,回了家。

临离开乱坟山的时候,许癞子隔着房门喊了一嗓子:“山麻伢子,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

山麻停下脚步,转身朝着许癞子的土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许癞子看没看见。

回到家,我一直反复琢磨着许癞子的话,越想越觉得他特别神,爷爷还没开口呢,他就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了,第一次我去他家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没等别人开口,他就知道我被枉死鬼缠上了身。

当时我就寻思着,许癞子肯定是能掐会算,我记得他还推算过我的生辰来着。后来我才知道,许癞子确实在麻衣相卜方面有一手。

许癞子之所以能在我们面前表现的这么先知先觉,是有其他原因的,当然,这是后话。

当天下午,山麻没去地里,就搬了一只凳子,坐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出神,我们娄底湄江那一到了夏天,天气又干燥又热,即使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夕阳的余温还是热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可山麻一直从下午两点坐到傍晚,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干干地坐着。

期间我给山麻倒了杯凉水放在她身边,她也没理我,端起水杯来喝了几口,又开始对着天空出神。我还以为山麻还在为我生气,也没敢多说话。

直到日落西山,傍晚和夜交替的时候,院子里没有来地吹过一道很凉的风。按说在这炎炎夏日里,能有一道凉风,本该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可那道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点不见凉爽,反而隐隐带着一股子阴气。

那道风吹过之后,山麻“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很麻利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红线,系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回了屋里。

进屋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晾衣绳上的红线,那根细细红线看起来有年头了,颜色已经不那么鲜艳,而在那一抹暗淡的红色中,还透着一丝金黄。

我顿时就想起来了,这根红线,就是当初许癞子在我脚腕上结青铜镜的那根。这根红线山麻一直都没扔,前阵子又从衣柜里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在本来就很细的红线中,还穿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那是真正的金丝,王翰说,是用很纯的黄金制成的。

之前有件事忘了说,王翰小时候腿还没瘸,曾在镇子上的金行做过学徒,对于黄金制品,王翰的眼光是很准的。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爷爷和王翰才回到家,回来的时候,爷爷和王翰分别带着一些肉和酒。刚开始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能吃顿好的了,可王翰说,这些肉是给许癞子准备的,希望用不上。

我心里一阵失望,同时又好奇,王翰为什么说“希望用不上”,好像不愿意让许癞子来我们家似的。

吃饭的时候,爷爷显得有点沉闷,他这两天一直是这样,不管干什么事,话都特别少,以前回到家还跟王翰扯会皮,可这一天下来,爷爷和王翰说的话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十句。

王翰吃饭向来很快,吃完之后就把碗筷放在一边,对爷爷说:“师叔,别多想了,许癞子就是那么一个人,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有些事吧,他不方便说,咱们也不好多问,既然他说逸伢子不会有什么事,就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爷爷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王翰接着说:“不是我去找老许叔,下午我下地干活的时候,他主动来找的我,交代了一些事。他说,逸伢子这次碰上的东西很麻烦,至于是什么,过了今天晚上他才能知道。对了,许癞子让我交代你一声,千万别忘了他嘱咐你的事。”

山麻赶紧点了点头:“没忘,红绳我已经挂上了。”

这时候爷爷抬起了头,问山麻:“许癞子嘱咐你什么事?”

山麻努了努下巴,用下巴尖指着窗外的晾衣绳说:“许癞子让我今天下午在院里等着,如果感觉到一阵冷风从院子里吹过,就赶紧把红线挂在晾衣绳上。如果过了晚上七点冷风还没出现,就算了。”

王翰皱了皱眉头:“今天整个一下午,好像都没起风吧。”正说着,就看了眼晾衣绳上的红线。

那天是个大晴天,不管是光明村还是到县城,都没刮一丝一毫的风,唯独我家的院子里,刮过了那道阴阴的凉风。

过了一会,山麻又问起了王翰:“翰哥,许叔见你的时候,没说别的吧?”

王翰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去街上买点肉和酒回来,说是如果事情麻烦的话,他明天要过来,酒肉都是先帮他准备下的。不过你呢,也别太担心,他说了,只要他在,逸伢子就没事。”

王翰正说着话,爷爷微微叹了一声气,声音小,我坐得离爷爷最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今天我去街上的时候,还出了件事。”王翰完全没听到爷爷在叹气,还在说着:“咱们村口的聚义庄,就是以前最老的殡仪馆,拆了。当时我路过那的时候,还有很多武警戒严,里面的推土机直接把那两个停尸房推了。我还凑过去看,就透过人缝啊,看见推土机旁边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特别像许癞子。”

每次听王翰说到“许癞子”这三个字的时候,爷爷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自然,当时爷爷低着头,他的表情只有我能看见。

爷爷虽然脾气有点急,但终究是个本性很实在的人,这些年来,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都很真诚朴实。在当时的他看来,许癞子对我有恩,这种恩是早晚都要报答的,可又不想让我以后和许癞子一样,一辈子守着别人的坟头过日子。

一边是许癞子的恩情,一边是我的事情,对于当时的爷爷来说,许癞子,可以算得上是他心中一个很难解开的结。

我一直躺在床上,没一丝睡意,那天晚上,不管是我还是王翰,又或者是爷爷,还是山麻,心里都知道,这一夜,肯定是不太平的一夜。可明明知道有事即将发生,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那种感觉,真的让人打心底里难受。

直到凌晨四点多钟,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变亮的时候,院子里突然有动静了。

首先被惊动的,是院子里的两只老母鸡,那两只鸡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咯—咯—”地惨叫起来,我没记错,那声音就是惨叫声,两只母鸡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嘶喊声,就像是那种很老的唱片机发出的声音。

本来已经有些朦胧睡意的我顿时被惊醒了,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这时候王翰也醒了,将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悄悄告诉我别出声音。然后我就和王翰一起,竖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两只母鸡的惨叫声很快停了下来,接着就听见院子里刮起了大风,风声中,还夹杂着一股“呼呼”的喘息声,那声音嘶哑、粗重,就像是拉破风箱时发出的声音。在之后,就听见一阵很沉闷的碰撞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拿头撞墙,震得屋子里的石头墙都颤个不停。

我躺在床上,就感觉房顶上的干泥巴一点一点被震下来,不断落在我的头上、脸上,我转头看了一眼王翰,发现王翰脸上也全都是碎泥点。王翰也看了我一眼,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其实王翰就算不这样做,我也已经被吓得不敢出声了。

撞击声一直在持续,而且越来越急,可越急,那声音听起来就越沉闷。我听得出来,院子里的那个东西,撞击的不是我家的石墙。它撞上的那面墙好像很软,但又特别有韧性,它的力量和那面墙接触到以后,立刻就被化解了,而且它撞得越频繁,力量被化解掉的速度就越快。

我也不知道这种声音到底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当天色快亮透的时候,院子里毫无征兆地就回复了平静。以至于我有种错觉,好像之前院子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直就是这样的安静。可那些散碎的小泥点,却是真真切切地洒落在我和王翰的脸上。

直到天色大亮,王翰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朝着窗户外面瞄了一眼,大概是见外面没有什么异常,才又摸下了炕,站起身来朝院子里观望。我发现王翰的表情变得很怪,有点惊恐,但更多是庆幸。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知道如何去形容王翰当时的心情,一个词——劫后余生。

我也在床上站了起来,看到窗户外面的景象时,也被吓了一跳。

院子里的两只老母鸡都死了,而且死相特别凄惨,全都是被生生地撕成了好几瓣,内脏洒得到处都是,有一只鸡的头还是完整的,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还有一只鸡的胸腔从中间被撕开,一排残缺的肋骨就那样暴露在外面。

整个院子以晾衣绳为界,一边全是鸡血和内脏,另一边则非常干净,连飞溅的鸡血都没能溅到这边来。

王翰望着院子,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他的视线落在晾衣绳的那根红线上时,突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许癞子留下的这跟红绳,屋子里的人,下场恐怕不会比院子里的两只母鸡好多少。那天,山麻被吓坏了,虽然山麻从小在农村长大,见过杀鸡,自己也杀过鸡,可那两只鸡的死相,却在山麻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直至今日,山麻都没再养过鸡,更没再吃过一口鸡肉。

我也被吓坏了,在窗户前站了很久都没缓过神来,爷爷让王翰、我和山麻三个人在家,然后一个人踏过满院子的血污,独自去乱坟山找许癞子。

不过爷爷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许癞子就跟在爷爷后面一起进了院门。来的时候,许癞子还背着一个很窄、很长的包袱。

后来听许癞子说,他昨晚也是一宿没睡,生怕事情出现什么变故,可他又不能借宿在我们家,如果他在的话,那东西恐怕就不会来了,可它不出现,许癞子也拿它没办法,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终究是个祸害。

也正因为如此,天色一大亮,许癞子就匆匆赶来了,正好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碰上了爷爷。

进了院子之后,许癞子看了眼地上的两只死鸡,嘴里念叨了一句:“果然是个麻烦东西。”

走过晾衣绳的时候,许癞子顺手结下了绑在上面的红线。

爷爷打开屋门的时候,转头跟许癞子说了这两天来的唯一一句话:“老许,你看这院子,是不是收拾一下?”

许癞子朝爷爷摆了摆手:“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赶快做顿饭,要荤素搭配,我有用。”

许癞子说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看着爷爷,对于许癞子的这种眼神,我已经渐渐变得习以为常了。可爷爷显然对许癞子的一双眼睛很不适应,一直把脸扭到一边,避免和许癞子的眼睛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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