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李靖:恒山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李世民的消息真不灵通,这样的场景早已在河北各处上演过了。
从南到北,赤巾军坚持不懈地抵抗着蛮族入侵。
尽管他们打仗很会动脑子,但是因为敌我差距过于悬殊,简直如同以卵击石,因此作战的过程也十分艰苦。
悲壮的一幕幕,早已烙印在当地百姓的记忆深处,再随着逃难的人群,传遍了整片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区。
随着战事的深化,被李世民评价为“民多壮勇”的河北人民,彻底对李明俯首帖耳了。
不仅是因为他手下的辽东军队能打。
还因为这支军队做人。
在官军和蛮族不做人的时候,只有李明才向这些爹不疼娘不爱的河北百姓伸出了援救之手。
同样随着战事的深化,老百姓们在一个问题上也和皇帝陛下取得了一致意见。
那就是——
为什么赤巾军还不撤退啊?
为什么他们依然继续顶在前线拼命啊?
辽东这么一点人,和乌央乌央的敌人相比,真的只有九牛一毛啊!
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次,赤巾军的主力部队被敌方抓了个正着,也不知多少次陷入了重重包围。
每次都依靠娴熟的技战术技巧、老乡的帮助、以及一些狗屎运,跳出重围,转危为安。
“不过这次大概是逃不掉了。”
苏定方缩在山腰处的拒马壕沟里,嗓子嘶哑得像冒烟一样,脑袋上箭矢飞来飞去。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一开始他还坚持传统的指挥方式,在山顶视野开阔处,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但是他很快发现,在地形复杂、风雪弥漫、声音嘈杂的山地环境中,不论鼓号也好、令旗也罢,都失去了作用。
在这能见度和声音辨识度都极低的战场上,统一指挥是不可能的了,部队各部分必须各自为战。
所以,他便听从了山地战领域的前辈——也就是薛仁贵——的建议,隐蔽在了壕沟里。
“要突围吗?”薛仁贵问他。
这位年轻小将仿佛衰老了几十岁,同样眼窝深陷,眼珠布满了血丝。
李明的战略是这么布置的:“将敌军主力吸引至云州恒山一线,可伺机撤退。”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算让苏定方、薛仁贵有去无回,是允许跑路的。
小李虽然会下达高难度的作战目标,但从不让手下执行纯自杀式的任务。
“全员玉碎”这种糟粕,对军队的士气、传承和战术能力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你还年轻,你带着你的人走。”苏定方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声音粗糙得像砂皮纸:
“我再待一会儿,多拖延一会儿。”
张俭的那句“坚定守住,就有办法”,一直盘桓在他的心头。
虽然李明没有明说,但是不难理解,将敌军拖在恒山的时间越久,必定就越有利于“战略”的实施。
“那我也还是留下来吧。”薛仁贵毫不犹豫地说:
“你擅长的是骑兵战和治安战,山地战还是我在行。”
“两位将军小心……”哨兵刚发出警报,喉咙就被一柄投掷过来的矛给贯穿了。
铁勒人的前锋已经摸上来了!
他们并不愚蠢,发现常有传令兵在这附近进进出出以后,便判断那里隐藏着赤巾军的指挥所,便一口气冲了上来。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壕沟外边!
“他们来了!”
“干!”
苏定方和薛仁贵同时暴起,抄起短兵,与普通战士们一起,和蛮夷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
片刻过后。
壕沟血腥弥漫,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具尸体。
在丢下了将近一百具尸体以后,剩余的铁勒人仓皇撤退。
“妈的,真难缠!”
薛仁贵啐了一口。
苏定方踩住敌军的尸体,吃力地将剑拔出来。
咔嚓一声,剑断在了尸体的肋骨之间。
老苏眉头一皱,将剑柄扔了,嘶哑地问小薛:
“我们这条沟还剩几个人?”
“大概还有十二三人。”
薛仁贵答道,随手捡起一把胡人的弯刀,扔给了苏定方。
这个波次的进攻算是成功守住了。
暂时的。
在五十人以下的小规模冲突中,赤巾军占据绝对优势。
这是因为李明针对东北以山林地带为主的地形环境,“发明”了一种很新颖的作战体系——
三五个士兵组成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在校官的指挥下,完整执行从补给、简易工事修筑、侦查、交战到撤退的一整套任务。
在领袖创造性的指导下,在一线将士们长期的训练和实践中,赤巾军逐渐摸索完善了这套山地战特化作战体系。
这些作战单位既能独立完成简单的作战任务,又能在战场上互相穿插配合,兼顾小部队的灵活和大部队的集中兵力优势。
这已经和同时代的军队不在一个维度上了。
在公元七世纪,这种以多支小股力量进行游击战的作战形式,也就只有赤巾军可以做到了。
因为这对基层校官和普通士兵的军事素质和主观能动性,提出了远超这个时代的要求。
换做其他封建军队,如果以三五人为一组,别说互相配合独立作战,不临阵开小差就烧高香了。
然而,战术上的先进,难以弥补战略上的短板。
而赤巾军战略上的短板,有且仅有一个。
那就是——人数太少,回旋余地太小。
“喂,小薛,你看。”
苏定方隔壁靠着壕沟边的鹿角,吊儿郎当地向山坡下扬了扬下巴。
薛仁贵顺着方向望去,不禁苦笑:
“我知道,迟早会来的。”
两人在壕沟内,云淡风轻地谈论着。
而在壕沟外,仅仅几十丈外的山坡下。
铁勒人纠集起了几百名步卒,列成严整的方阵,重甲盾牌手在前,长枪兵其次,弓弩手列在左右。
很明显,铁勒人发现了那条壕沟里的鱼不是一般的大,正要发起全力一击。
他们非常善于利用自己仅有的优势。
那就是,人多。
赤巾军的矛头箭矢犹有尽时,而铁勒人的天灵盖无穷无尽。
当敌人数量多到赤巾军连杀都没有体力杀完的时候,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薛仁贵从容不迫地下达一系列命令。
“后方还有几道壕沟陷阱组成的防御工事,我们且战且退。
“号令兵,击鼓!”
随着鼓声响起,各自为战的赤巾军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一起,有序地向指挥中枢靠近。
而铁勒人当然也没有坐以待毙,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不就是摇人吗,谁不会呀?
几声尖利的骨哨在林间响起。
铁勒人的方阵越来越厚、越来越多,像一块块豆腐块,在山坡下蓄势待发。
一场血腥残酷的拉锯战,一触即发。
…………
“呼……哈……”
夕阳西下。
苏定方喘着粗气,疲惫地靠在山壁上,手臂因为过度疲劳而颤抖不止。
分不清是谁的鲜血,他沿着血迹斑斑的盔甲,一滴一滴地低落在坚硬冰冷的土地上。这一战,从早晨打到了傍晚,直杀得昏天黑地。
“前辈,打不动了?”薛仁贵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云淡风轻地笑着。
“咳哈……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