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捣在胸口,另一拳砸中太阳穴。
男人抓起她后脑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可还未及说出什么,一只啤酒瓶子便从天而降,正捶在混混头顶。
吴细妹看着他身体一震,黑红浓厚的**缓慢地流下来。下一秒,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便惨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
“鸡杂,在我地盘搞事情,找死咧!”
一高一矮两个人大吼一声,杀进人群。
耳边嘶吼着乱成一片,有人呻吟,有人叫嚣,有人落荒而逃。
吴细妹抱头缩在墙角,没有尖叫。她习惯了这种械斗,经验告诉她,闭上嘴才能苟活。
小头目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在小弟掩护下逃之夭夭。剩下三人被那不知从哪冒出的两人缠住了腿,厮打成一片。
大概是亮了刀,狭小的巷子里弥漫着血腥与汗酸。
她捂住耳朵,不去听惨叫,祈祷着闹剧早点结束。
尽管她知道,这世间的神从未回应过她的哀求。
乍然间,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提溜起来。那人力大无穷,吴细妹被扯得脚步趔趄,她认出他是两人里的那个瘦高个,啤酒瓶子就是他丢的。
“不关你事,快走。”
她愣在原地,没有离开。
吴细妹看着那个人重新奔回乱斗,一脚踢开混混,替矮个子兄弟解了围。
他的拳脚没有章法,不成套路的乱打一气,却胜在敏捷迅猛,像只刚长成的虎豹,猎食者的天赋。一路下来挨得不多,挥出去的拳拳到肉。
他身边另一个小个子也是打架好手,话不多,下手黑,被打中了也绝不吭声,死咬着一个对手不放,直将人按在地上猛揍。
她看见那个推搡她的男人被一拳捣在地上,像是替她报了仇。
第一次拳头是为她而出,而不是打在她身上。
她心中泛起一股异样。
胜负很快有了分晓。她跨过遍地呻吟的混混,跟着二人,重新走回灯火之中。
“跟着我们干嘛?”
瘦高个的停住脚,她这才发现两人年纪相当,都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她懂得规矩,默默把钱包递给他。
他拍开她的手,“老子有手有脚,不花女人的钱。”
吴细妹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羞窘,下意识地下拉裙角,两腿打颤,脸皮却烫的很。
“疼吗?”
她没明白。
“流血了,”他指指她的膝盖,又指指她的脸,“记得处理下,女孩子不好留疤的。”
旁边的满脸是血的小个子顺势也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别过头去,假装去看摊位上的椰子,吓得老板直往后躲。
“以后别来这片了,不太平,总也不会次次都遇见我。”
他转身要走,却被吴细妹再次拉住衣角,嘶啦一声,不结实的汗衫撕成两半。
“嗳吆,你到底要干嘛——”
他回头,撞见她伸出的细胳膊,在半空中抖抖的。汗津津的手掌摊开,上面卧着一小捧槟榔。
“给我的?”
“唔。”
“不要钱吧?”
“唔。”
他笑起来眼睛亮闪闪的,两道月牙,又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她这才看清他左脸眉间有道疤,但不知为何,安在他脸上却不似流氓,倒像个调皮的孩子。
“曹小军,我兄弟。”
小个子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骄傲地扬起下巴颏,等待着曹小军报上他的名字。然而,曹小军却没有接茬,扭过头去,继续红着脸盯着椰子,尽管老板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摊。
“你呢?”
吴细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我叫倪向东。”
倪向东。
她在心中第一次默念这个名字。
看着二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霓虹灯里。
倪向东。
这次她更加勇敢,轻声唤出了口。
从未有过的悸动在她麻木的躯壳里跳跃。
是苦尽甘来,是柳暗花明,是终于等到了命运的峰回路转,是十几年的忍气吞声终得酬谢。
她在人来人往的夜色中笑出了声。
她的世界从来没有神明。
她的世界从此有了个倪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