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民,他们不肯相信你在战前丢下他们走了。”
“克拉维斯满城的傻子,在开战前没有一个人逃脱......他们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等你带他们到达那个狗屁的“新世界”!”
“......没有一个人对皇庭投降。”
“他们不肯对皇庭投降。”
女人颤抖的声音钻进谢尔顿()
耳朵里,像一把钝刀,反反复复割剐着他的灵魂。
“你当时去哪了?”
“以你的身份,难道不知道皇庭会对克拉维斯做什么吗?”
谢尔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
从第一只脚踏入这个全新的克拉维斯,踏上这陌生的故土,我就知道了。
“伽吉鲁不让你留在克拉维斯,全因为他是个老好人,他担心你被城里无处不在的间谍和眼线出卖,被送上断头台。”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下来,还给你房子住吗?”
阿兰娜充满恨意的声音在谢尔顿耳边响起,轻柔而怨毒:“因为我他爹的才不在乎你死不死,你死了最好,去你大爷的!”
“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这被你无情丢下的城邦,是如何成为从前你最痛恨的模样!”
咯咯地,阿兰娜哭得力竭,脖颈骤然一抬,开始神经质地笑着。
不知道是在笑谢尔顿,还是在笑别的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谢尔顿啊......你不是憎恨贵族和平民命运的不公,你不是诅咒皇庭无时无刻的监视和掌控,还尤其讨厌大陆上那些邪典的教会城邦吗?”
女人缓缓松开手,谢尔顿的衣领从她掌中滑落,他整个人颓然倒在轮椅上。
“恭喜你,克拉维斯现在是“自治邦”了。五大贵族,皇庭使者和各派教会可以随意出入,伽吉鲁这个“城主”一天要跪见八百个前来视察的大人物。”
女人眼里的失望,疲惫和愤怒随着泪珠溢出,一片片摔碎在地上。
“这就是你从前答应你的人民,要带他们到达的“新世界”吗?”
谢尔顿肩膀一抖一抖地,头埋得很深。
阿兰娜的骨节捏得咯吱响,几乎有一刻,她想不管不顾地捏碎谢尔顿的喉管,为从前那些拿命来相信他的蠢货们报仇!
但她......看了一眼他的残腿。
最终,握紧的拳头还是缓缓松开了。
“如果你的眼睛还没瞎,那就睁开眼看看!”
“看看从前的高山国度,从前满是自由灵魂的克拉维斯......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阿兰娜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没看谢尔顿。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端着标准的淑女礼仪,重重跺着脚走了。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外。
经过方才阿兰娜狂风骤雨般的暴怒,整个屋子此时显得分外安静。
仿佛时间都停滞的画面里,只有橱柜第二层,那只笨重的钟盒还在不知停歇地转动。
滴答,滴答,滴......
一只小手轻轻按住了摇摆的指针,将它按回锁槽里。
帕玛尔蹑手蹑脚关闭了钟盒,偷偷看了眼露台上谢尔顿狼狈的身影。
没有发出任何别的声音,她又静悄悄地转身回了房间。
“嘶嘶,怎么样了?”
“好像吵完了,那个漂亮姐姐已经走了。”
刚关上房间门,盘在椅子上的小蛇就迫不及待游了过来:“她有没有欺负老爹?”
帕玛尔有些犹豫:“嗯......抓住了他的领子算吗?”
纳纳也有些不确定:“应该不算吧。”
“嘶嘶,那他们在吵什么?”
小女孩挠了挠脑袋:“我有点没太听懂,好像是那个姐姐在怪谢尔顿......因为,以前的一次逃跑?”
“嘶嘶,逃跑?她胡说,老爹绝()
对不是这种人!”
纳纳气得蛇鳞大张,眼看它就要游出去找阿兰娜算账,帕玛尔急忙叫住它:“喂,你干什么呀!”
“虽然那个姐姐一直在骂谢尔顿,但她自己看上去也很伤心,她还哭了呢。”
帕玛尔眉头紧皱着:“我觉得大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既然这个人类都这么说了......
那还是听她的吧,省得自己还要动脑子了。
纳纳听劝地原路折返回椅子上,懒洋洋地趴下了。
这下帕玛尔就有些吃惊了。这蛇......从前有这么听她的话吗?
“纳纳?”
“嘶嘶?”
“你现在......是不想吃我了吗?”
纳纳倏地转头,恶狠狠瞪向满脸疑惑的帕玛尔:“嘶嘶,我只是最近吃得比较饱而已,只是吃得比较饱而已!”
说完这话,它气鼓鼓地把头扭回去,一眼都不想看帕玛尔了。
它才不会承认,现在一想到要吃她,它胃里就一阵反胃呢!
在觉醒之域崩塌之后,它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一堆死人里翻出了帕玛尔。
为了不独自背锅,它满心满眼都是把帕玛尔带出去跟谢尔顿认罪,于是没什么犹豫地,它张口就吞掉了她。
然而这一吞,可不得了了。
也不知道帕玛尔到底是什么古怪的东西,她好像会进化一般!
它堂堂奥蒂兹魔蛇,从前消化不了一个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居然只是连吞下她都肚子生疼!
没有办法,地崩山摇之下,纳纳只能将帕玛尔和谢尔顿一起含在嘴里,带出了觉醒之域。
蔫蔫地扭了扭蛇腰,纳纳心情越发沮丧。
整整十天,一个香喷喷的人类就在它面前,它却没有办法品尝......整整十天啊!
怕老爹着急,它可是拼了命地往克拉维斯赶,只用了十天,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十天里,它不仅没能吃帕玛尔,还要一日三餐都吃老爹做的饭......伊雷什乔尔啊,它纳纳短暂的蛇生里,哪里受过这种酷刑。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
纳纳在心里不厚道地窃喜,蛇尾一甩一甩地。
既然老爹今天被那个女人臭骂了一顿,他肯定没心情给它做饭了,那它可以偷偷溜出去吃——
“叩叩叩。”
“纳纳?帕玛尔。”
突然地,谢尔顿毫无异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丝毫不像刚刚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人该有的沮丧模样。
“该起床了,我去给你们做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