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城必经的长街上,她和李六郎在?临街阁楼上订了一个雅间,在?二楼窗口看着流放队伍由远及近。
因?着姜家的流放队伍,热闹的长街比往日?要安静许多。
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李六郎远远地就听到?了哭声。
哭声已经不似姜家时的嚎啕大哭了。
此起彼伏的低低抽泣声延绵不绝,沉沉闷闷不响亮,却听得人心里发堵。
“哎。”李六郎看着越来越近,快到?楼下的囚车,心下感慨道,“岳父大人真乃神人也。”
当真相揭开,姜文櫆的为官风格令他震惊。
还惊叹的另外一点是。
在?大夏即将倾倒的前一刻,姜文櫆竟还有本事救出的女儿,还是两个。
若非姜兰芝与姜沐言前后脚成亲,今日?楼下的流放队伍里,必然得加上她们二人的身影。
李六郎感慨完,转眸见姜兰芝抿着嘴不说?话,望着囚车方向的眼神也复杂难懂。
这样的姜兰芝,让李六郎心生一抹怪异的感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没去深究。
“兰芝,你想哭就哭,别强忍着。”李六郎误以?为姜兰芝是想哭又不敢哭。
姜兰芝没理会他,径直望着来到?酒楼下的囚车。
姜文櫆手脚被铐的站在?囚车,披头散发的脑袋露出在?囚车顶上,身上的囚服血迹斑斑,一看就受过不少刑。
姜兰芝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姜文櫆。
姜文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伟岸的,坚不可催的。
今日?看着姜文櫆,她心里似有什么崩塌了。
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爹爹也有脆弱至此,无能为力的一面。
一直以?来,姜兰芝都对姜文櫆的偏心姜沐言一事,心生怨恨。
同样都是女儿,虽然姜沐言是嫡女,她是庶女,可姜文櫆偏心偏的也太?大了些。
对于她匆匆忙忙嫁给李六郎一事,姜兰芝知晓姜文櫆是在?保她。
可她因?为瞧不上李六郎,觉得自己嫁的不好,心里一直在?责怪姜文櫆没有替她谋一个好姻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毕竟姜沐言嫁的比她很多很多,不是吗?
让她心里如何平衡。
可心里再多的埋怨,今日?看到?再无往日?儒雅风光的姜文櫆,再看看哭都不会哭,面色惨白?仿若心死的四妹姜语蓉。
姜兰芝突然又觉得,爹爹还是疼她的。
否则她今日?也得跟楼下的弟弟妹妹一样,一起去流放,女子去流放一生也就毁了。
且能走到?流放地都算是好的了,多少人死在?了流放途中。
爹爹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保住了她,让她免去了一场灭顶灾祸。
或许爹爹也是疼她的,只是这个疼爱远没有姜沐言多,但也比姜家其他子女多不少了。
囚车里的姜文櫆,于满街的观望目光中,似是察觉到?了阁楼上不同寻常的注视。
他微微抬头,往二楼某扇窗棂看去。
“爹爹。”
姜兰芝见姜文櫆抬头看她,她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低低喊了一声爹爹。
姜文櫆看到?姜兰芝,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李六郎。
他嘴角艰难地往上扬了扬,朝他们露出一抹微笑。
李六郎和姜文櫆不熟。
但他从姜文櫆的目光与微笑中,看懂了岳父大人请他照顾好姜兰芝的神色。
李六郎心里忽然就有些愧疚。
他是姜文櫆的女婿,可他和姜兰芝却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岳父一家流放。
而同样是新女婿的萧南瑜,却和姜沐言一起,步步跟随的陪着流放队伍。
“兰芝,我们……”下楼去看看吧。
李六郎话未说?完,姜兰芝已经哭着转身,提起裙摆往楼下飞奔了。
爹爹,爹爹要去流放了。
今日?可能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爹爹和姨娘了。
她要去送送爹爹和姨娘。
李六郎见状,赶紧跟上。
姜兰芝跑下楼时,囚车已经从酒楼大门口走了过去,她冲上街,一眼看到?了被捆住双手的罗姨娘。
“姨娘!”
姜兰芝哭着大喊一声。
心如死灰的罗姨娘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猛地转过头,这才看到?了姜兰芝。
“兰芝!”罗姨娘激动地想朝姜兰芝冲去,却被一旁的衙役推了回去,她只能隔着人群喊,“兰芝你想办法?救救姨娘,姨娘不想去流放,姨娘会没命的!”
打?从相府被亲卫军围起来的那天起,罗姨娘就贴身揣了几千两银票,夜里睡觉都不敢拿出来。
就怕突然抄家,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日?子难过。
今日?抄家,她身上的首饰全被强行摘掉了,但好在?禁军没有搜身,她还有几千两傍身。
她暗地里提醒过陆巧,不知道陆巧有没有偷偷藏银票在?身上。
陆巧是当家主母,银票比她多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