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魏祁回来,小厮道:“五爷在里面。”
看小厮的神色,便知这个“在里面”不是寻常的在里面。
魏祁“嗯”了一声,似了然于心,神色平静,进入屋中。
魏修见了他,立刻起身,将手上的调令拿出来:“这是你做的?”
“是。”魏祁说完,似寻常一般,泰然自若将手上几本帖子放上书桌。
魏修隐忍半日的怒火立刻喷涌出来,提高了声音道:“为什么,因为昨日的事?你便以职权来对付我,这算什么?你凭什么这样!”
魏祁回过头来,声音中透着傲慢与冷漠:“凭什么?就凭我能做到。”
“你……”魏修一动不动看着他,似乎不能相信这是那个温和的大哥会说出的话。
魏祁缓声道:“我告诫过你,可你一句也没听进去。你觉得对于一个觊觎我妻子、并要付诸行动的人,我要怎样?”
“可……”魏修半晌才道:“可她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但现在她是你大嫂!”魏祁目光冷锐看向他,“你若不是我五弟,我不会一次二次隐忍,今日也不只是将你调去肃州!”
魏修不由得后退,颓丧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一刻,他认识到大哥那果决的一面,大哥曾在常州剿匪,将匪首尸体挂在衙门前三日;也曾在兵部尚书职位角逐中击败对手,那位最终因贪污案而遭罢官流放——不错,他会这样,是因他能这样。
魏祁看着他,说道:“从你娶妻、她与我拜堂那一日起,你和她就结束了,这辈子都结束了。”
“可是……她和你在一起过得并不好。”魏修抬眼,语气中带着恳切,似乎要将他说服。
魏祁反问:“所以你就要带她私奔?这就是你的爱她,对她好?
“你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米么,你知道普通女子一天要做多少家务么?知道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要怎样才能养活一家老小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说要带她私奔。
“你们有婚事在身,你是国公府公子,你尚且能把婚事弄丢,就你和她两个没有家族倚靠、没有身份的人,你又要如何保护她?她出身清门,饱读诗书,你却要她承担和小叔子私奔的骂名,无名无分和你在一起?你对她有什么仇怨,要如此对她?”
魏修面色惨白,毫无辩解之力,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祁将语气放缓:“醉春楼之事,是因你心志不坚,行事疏忽;婚事作废,是因你没有处理变故的勇气和能力,只能听从家中安排……事情到现在,你并不知怎么走下去。既然接受不了眼下的日子,那便离开,到你寻到了答案,再回来。”
魏修一声不吭,沉默半天,最后道:“大哥还希望我回来么?还是更愿意我死在边关,从此不再出现在你眼前?”
魏祁一动不动看着他,徐徐道:“你是我五弟,我自然希望你活着。”
魏修从他眼中能看到诚恳,他垂下眼去,一声不吭。
魏祁继续道:“不能因为我们姓魏,就永远不能去戌边。五弟,就算是你如今的职位,也是很多普通军士要努力一辈子才能得来的。我的确是因你大嫂的缘故才将你调离,但我也希望你能见到更远的世界,建功立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辱魏氏门庭。”
魏修被大哥说服了,他最初的恼怒愤恨,变得平和。
他开始试着去说服自己,他和宋胭结束了,彻底的结束了,他的放不下只是对她的纠缠……这认识让他痛苦,而他不知如何面对这痛苦,所以也觉得,也许离开国公府,离开魏家是个好的办法。
哪有男儿不愿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不如就此去边关,长征万里,沙场点兵,忘却这京城的失意与痛苦。
良久,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站起身来:“大哥,我服从这调令,会去肃州,不管是兵部的命令,还是大哥的教诲,我都服从。”
魏祁走到他面前,正色道:“顾惜自己,行事谨慎,平安归来。”
魏修出门去了,离开景和堂,回了西院。
才走到院中,母亲冯氏似乎听了下人禀报,急匆匆赶过来,见了他立刻道:“赶紧的,算做娘的求求你,你与我一同去向长公主赔礼道歉,接郡主回来吧,你不知道,长公主府刚刚送了封和离书过来!”
魏修顿住,看向母亲,缓声道:“和离书?”
冯氏已经将和离书拿了出来:“你看,你看,没骗你!一早就在家等着你,你就是不回来,你若一早就去,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魏修看着和离书,无力道:“给我拿笔墨和印泥来吧……”
“什么?”冯氏惊了,“你什么意思?”
魏修:“签了这和离书,一切就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