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嬷嬷道:“老身是罪臣之女,污秽之身,可荣雪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有做,只因出自我腹就是罪孽深重。
为孩子以后不受苦痛,老身就不跟孩子们相认,连一点关联都不敢有,只能借着赠善施舍给孩子送一些粮食。
几个孩子住在那样的大杂院里,年纪渐大终是不妥。
老身也是担心焦虑,一直想找人施以援手,又怕让人知晓会所托非人,反而害了大家。”
安春风无奈叹息,有些理解玉嬷嬷的意思了。
她不跟荣雪相认,不让孩子知道自己这个娘,也是爱女之切。
要是让人知道荣雪是娼妓之女,那就意味着那冰雪一样的女孩子,只能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黑暗中,被人以“娼妓生,婊子养”鄙视一辈子。
很多时候,社会地位都不是能用钱能买到的。
哪怕玉嬷嬷曾经是京中花魁,艳名远播,沈郎中也能当众说出‘一日为娼终生为娼’的话羞辱她。
被人嘲笑辱骂也罢,就连医馆的门都不能进,只能苦熬等死。
黑户有黑户的活法,只要衣食无忧,一样可以寻找到快乐。
而贱籍出身给孩子心灵上的折磨才是无休无止。
“嬷嬷是想给孩子们换一处住所?”
安春风猜测玉嬷嬷的意思,她去一次大杂院就发现的问题,玉嬷嬷肯定也知道,这几天小林子就在找合适的房屋。
玉嬷嬷点头:“他们不用另外找,就在梨花巷。老身已经收拾好一处院子,想要麻烦安娘子出面承租下来,以后照顾他们。”
说完,她忐忑的看向安春风。
安春风皱眉,没有出声,只端茶抿了一口。
茶水微凉,一股苦涩充填口腔,只有慢慢品味才能感觉出里面的甘甜。
屋里气氛有些凝固了。
“玉嬷嬷,你为什么会想到我?我只是一个离家的孀居之人,无权无势,自身难保,给不了荣雪庇护!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安春风相信,玉嬷嬷不会单为租房子,就需要将荣雪的身世告知自己。
荣雪今年十一岁,以大梁朝的习俗,女孩十五及笄,到时候就需要商量婚嫁,留给荣雪的时间也就只有四年。
安春风前世人际关系简单,孤家寡人一个,可刚到大梁朝来就遇上“儿子”,现在还头疼,不知道怎么处理为好,她不想再将一个小姑娘的未来绑缚身上。
而且那个女孩不仅是黑户,生母的身份还如此特殊。
自己跟玉嬷嬷只有一面之缘,凭什么,为什么去管闲事。
听到安春风的推脱,玉嬷嬷不急不躁,笃定自己所想无错,轻笑道:“安娘子,若是旁人,老身还要多加考虑,可你不同!”
“噢!为何不同?”安春风必须搞清楚这一点,自己何德何能被人看中。
玉嬷嬷道:“你明知道肖林是黑户,也可以接纳他。而且,还能给到八百文的工价,没有乘机压下他的酬金。”
在京城里,给黑户的工价只有普通庶民的四到六成,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给钱但凭良心。
每个黑户对此都无可奈何,就连牙行也是这样操作。
安春风摇头,她怎么会去压榨这种低层人的钱。
对于每一分每一厘钱都有固定用处的低层收入人群来说。
苛刻他们的钱,就是在饿狼口中夺食,要么狼死,要么手断。
扣的那点钱不能让人富裕,但有可能丧命。
自己给小林子八百文钱,并没有善心大发的多付,只是照着规矩办,就成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