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药, 崔珣又开始吃了。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没有瞒着?李楹。
但他每次吃的时候,还是会避开李楹, 不?会当着?她的面服下,可就是因为这样,李楹反而更加难过, 她看着崔珣稍显好转的面色, 移开视线,盯着?地上的碧绿青草, 故作轻松的缓颊道:“出长安的那一日,你跟我?说,如果惹我?生气?了,就折一千只草蚂蚱,让我?原谅你, 可如今, 你一只都?没折, 我?就原谅你了,这样想来?,倒觉得让你占了好大便宜。”
崔珣闻言,垂下双眸,拔了地上的野草,折好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蚂蚱,递给李楹, 李楹摇了摇头:“不?要。”
她顿了顿:“说了原谅你了,就不?要你折了。”
崔珣掌心握紧草蚂蚱, 他垂首,一句话在?心中萦绕多时, 终于还是喃喃说了出来?:“明月珠,我?总觉得,上天还是垂怜我?的。”
“嗯?”
“因为它让我?遇到了你。”崔珣低低道:“这世上,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世间诸人,有人对?他是痛恨,有人对?他是厌弃,有人对?他是欲望,有人想杀了他,有人想利用他,有人想得到他,唯独只有她,会鼓起?勇气?去探究他、靠近他,拯救他,她对?他的好,是没有一丝私欲和占有的,她的爱,是最纯粹和最干净的。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她?
他垂首道:“但是你越好,我?越觉得自?己不?配,我?还欺瞒你,让你伤心……”
李楹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她掰开他的掌心,拿出那只草蚂蚱,然后揪着?草蚂蚱的翅膀晃着?,眼角眉梢尽是十六岁少女的活泼无邪,她看着?摇晃的草蚂蚱,忽说道:“十七郎,出长安前,我?本想跟你说,你如果这次,给天威军昭雪了,你能不?能辞掉察事厅少卿的官职,和我?一起?踏遍大周山河?但是,我?现在?一想,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说,你辞不?辞官,应该由你自?己决定,你是独立的个人,我?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用你的这份喜欢来?要挟你。”
她顿了顿,又微微叹了一口气?:“十七郎,你和我?,都?是第?一次喜欢人,我?们在?相处过程中,难免会做错事,可,光阴如此宝贵,又何必浪费时光,放在?计较对?错上面呢?”
崔珣闻言,慢慢抬起?头,怔怔看她,李楹莞尔道:“我?是没心力计较的,你确定你还要计较么?我?劝你一句,多思伤神。”
崔珣漆黑眼眸之中,终于泛起?点点温柔涟漪,他轻轻颔了颔首,但目光,却愣愣看向李楹乌发上插着?的金镶宝凤钗钗首,钗首做工华贵,中间镶嵌了一颗明珠,崔珣望着?那颗明珠,有些出神,李楹不?由顺着?他的目光伸手去摸:“你看这钗首做什么?”
崔珣摇了摇头:“没看钗首。”
“那在?看什么?”
“看……明珠。”崔珣顿了顿,道:“方才,想起?了《搜神记》里,描述明珠的一段话。”
那段话写道,明月珠,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乃世之至宝。
每个字,都?十分贴切她。
而他,居然能拥有这颗至宝,这让他如何不?诚惶诚恐,三生有幸?
李楹也是读过《搜神记》的,她懵懂反应过来?,然后便有些羞赧,她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好,她对?崔珣说的每句话,只是,字字句句,由心出发罢了。
她耳根有些发红,为了缓解这种羞赧,她转而说道:“对?了,在?云泽坛那一日,我?分明看见你身上掉下来?我?的荷囊,你不?是说荷囊丢了么?”
崔珣虽然早想到她会质问,但当她真的质问时,还是不?由讷讷,李楹恍然大悟:“莫非你是不?想还我?荷囊,才说丢了?”
崔珣低头没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李楹扶额:“你这人……真是……”
若想要荷囊,跟她说便是,怕是不?好意思说,又想要,就说丢了。
别别扭扭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他在?天威军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别扭……
崔珣显然有些紧张,他讷讷问道:“这个……算是欺瞒么?”
他生怕李楹把?这件事,看的和他欺瞒她吞下虎狼之药一样严重,李楹见他惴惴模样,倒是噗嗤一声笑了:“我?把?这个,不?看成欺瞒。”
崔珣赶忙抬头,李楹笑盈盈道:“就当成,是你崔少卿,在?情爱中,一点小小的机心吧。”
崔珣脸颊有些微烫,但同?时,又有些松了口气?,李楹捉弄的伸出手,跟他讨要那个荷囊:“不?过,你还是要还我?。”
崔珣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李楹道:“我?当初借你,是给你过堂用的,如今你过堂都?结束了,却耍赖不?还我?,好生没有道理。”
崔珣听到“耍赖”二字,脸颊又是一阵微红,他含糊道:“不?想还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