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白坐在吧台,陌生的年轻调酒师就走了过来:“先生您要点什么?”
“薯条。”他说。然后他想了很久,下了决心似的,说:“还有苹果汁。”
“好嘞。”
调酒师招呼一个侍应生给他下单了薯条,很快,一杯果汁,还有一筐热乎乎的松脆薯条就被摆在了江的面前。他用消毒纸巾擦干净了手指,抓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
他喝了口果汁。苹果的清香,很甜。
恍然间感觉又回到了2022年春天。
三年过去了。怎么兜兜转转还能回到原点呢。
“三个人一起来的,怎么一个人坐过来了。”调酒师撅着小腰在他旁边搭讪。
江心白没理他。
调酒师看了眼他过来的方向,又扫了眼他脸上那条颇为明显的疤痕,挑眉:“你是那个年轻的小美人的保镖?”
江心白看向远处阴暗角落里的卡座。杨广生翘着一条腿,以优雅又不算怎么正经的姿势斜靠着。他正偏头点燃嘴里的烟,露出一节白皙的侧颈。
年轻的小美人。
“不年轻了。”他说。他完全没必要提及年龄,但是他忍不住想让这个同性恋打消他不切实际的想入非非,“他已经35了。”
“我操!”那个年轻调酒师看来是真的震惊了祖宗,“他看上去比我还小哎!我去,现在有钱人的保养真是逆天了。”
江心白疑惑地看着这个不知是马屁拍过了头还是眼瞎的调酒师。就算杨再显年轻,这也太胡扯了。
“哎,这里永远是僧多粥少。”调酒师埋怨着,用略有深意的眼神打量江心白,“美0超标,帅1荒芜。而且我也真不怎么喜欢练出来那些大胸肌,味太冲。我就喜欢清清爽爽的男人……”
刚说别人味太冲的调酒师暗示般对着江很风骚地扭扭脖子。
江心白继续看着卡座的方向。
调酒师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再次搭话:“哎,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美人啊?少爷谈着你看着?啧啧。好经典的剧情。”
江心白怒视他,提高了声音:“他俩根本不熟。他俩才不是一对。”
调酒师一愣,笑了起来。
“你好可爱哦。”
他跟着盯了会儿,又靠在江心白的耳边鸡婆:“那个矜贵的少爷肯定不是普通人吧?一打眼就看得出来。感觉,嗯……你得努力啊,小保镖。”
他对着江眨眨眼睛。
而江心白已经没再听他说话了,只看见杨广生放下翘起的腿,身体轻微前倾,很少见的表情。好像两人真的在认真地谈着什么正事。
江皱眉,站起身,抱着半筐薯条绕了个弯,想要到离卡座近一些的地方去。可那个地方太边角,视线十分有限,能靠近的都非常显眼。
他找了个有柱子格挡的桌,贴过去,抱着薯条筐,竖起耳朵。
……在背景音乐的干扰下,什么也听不见。
听了一会儿,他放弃了。愤愤站起来,扔下薯条筐,离开了。
他穿过烟雾缭绕的走廊,走进散发着甜腻香薰味道的洗手间。上了个厕所,然后洗手。
尺子。他想到了这个词。
我会为你改变。他想到了这句话。
杨广生。真的吗。
这些日子他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但是都没有继续深入。因为他潜意识里有个否定的答案。
然后他就停住,不想去潜意识那里了。
因为他真喜欢杨广生说“我会为你改变”,比听对方说着最甜蜜的话语,缠上自己的身体更喜欢。因为那些甜蜜的话就像长白山野蜂蜜和炼乳和奶油,吃的时候每个细胞都很快乐,但他知道过后那些甜终究会给他留下什么样的反作用。
现在越甜的,以后想起来就越苦。时间越久就越痛。他很清楚,因为已经试过了。
可那句话,不像那些糖。而像一株会生根发芽的小树苗,总让人幻想着它将能长出很多很多美好的未来,时间越久,越枝繁叶茂。可能有天,会成为沙沙作响的参天的大树,平静地度过四季的轮转,直到生命终结。
万一他到时候真的能说出,一辈子不是很简单吗,这句话呢。
那是一个孤单的小白靠自己一个人这辈子都构想不出来的美好图景。因此,他很舍不得走到思路清晰的终点,按下那个判定的按钮,掐断它刚刚出现的弱小的生命。
江心白。真是个被怎么骂得狗血喷头再拉去示众也不过分的蠢货。
他想到这,报复式地拿冷水泼脸,连带着顺路噼啪地抽自己嘴巴。
“草!”他低声骂着脏话。
一个人肆无忌惮地打着很大声的哈欠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也来到镜子前洗手。身边有人站下,于是江心白抬了头,在镜子里看对方。
对方也在镜子里看落汤鸡一样的江心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