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游:“第一个便是,您那日刻意避开我的问题——为何他与其余几人同在中元节出生,您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十分自豪?”
大娘又有些沉默,到了这个份上仍然不愿意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沈栖游再三催促,她才自言自语似道:“罢了……梢儿都已经离去,我一条老命孤孤单单,活着与不活着,也没什么差别了。”
“其实在梢儿出生之前,我就知道他会在那日降生——在我怀上他的第三月,有一位黑衣之人寻上我家,特意告知我,我肚里孩儿将来大有作为,甚至可能是……帝王之材。”
沈栖游眉心一凛,不可置信道:“什么?”
这说法……与当初王湍几人说的对上了,果真被人刻意引导。只是他一直以为误导之人是在他们成长过程中影响,不想原来这样早,就通过他们父母的方式将此观念深入欺骗。
沈栖游:“这样明显的话语,您当初就没有怀疑吗?”
大娘犹豫道:“是有的……那时我只当他是个不知哪路来的神棍,还害怕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遭受牵连将他赶出了门。只是在那之前他讲了许多话,这些后来……全都一一应验了。”
“他说对了梢儿降生的日子……不止梢儿,连梢儿那几位结拜好友,也提前料准了同一日。且他说过,我们孩儿命格非比常人,降世必有大动——果不其然,那日天生异象,东来紫气,我这才彻底相信了那人话语。”
“后来,那人在梢儿出世之后又来到家中,这回我们对他所说话语深信不疑,将其奉为上宾,也是他,为梢儿起了名字。”
沈栖游道:“其余几家人,也是这般?”
“是的。”
沈栖游知晓此人定是关键,急忙问道:“此人长什么模样?你可记得?他后来可还重新来过?”
“记不清了……只记得此人着黑衣戴斗笠,面具相遮,后来,好像也还见过几次,只是他嘱咐我们,万不可将此事告知他人。我们也知道此事严重,自然不会随意去说。”
“所以你当日,才没有将此事告知与我,”沈栖游叹道,“王梢与其余几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
王梢母亲抹了眼泪,道:“可他那时还说……此处风水为隐藏龙脉,蕴藏天下气运,梢儿他们正是因此而生。”
沈栖游:“他骗了你们,此处风水与龙脉都是被刻意伪造出来迷惑之用,且气运向来只是辅助,若他真有登天之能,便是不依靠气运,一样能达到目的……但若以气运为万事准则,便只会沉陷于迷惘之中。”
“世上确有命定天数之人,可千年难出其一,又怎会随随便便出在这山村之间,且同时有五人?”
王梢母亲仍是不相信,她因那几句话盼了许多年,深信有一日她的孩子能站上最高处,而沈栖游不过短短几句话,便将这多年来期盼打碎,付诸一空。
实在好笑。
沈栖游从屋外看去,又问道:“——你们还记得,村外山上的瀑布,是何时出现的吗?”
王梢母亲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未将沈栖游话语当回事,答道:“这瀑布,不是一直就在此吗?”
“不对,”沈栖游道,“我问过别人,几十年前,村里是没有这个瀑布的,而这瀑布作为水口,是龙脉构成的一个重要部分。”
王梢母亲有些迷糊,道:“想必是他人记错了吧,我自小在村里长大,印象里,这个瀑布。”
他想起萧望曾说过有关意识集体改变之事,与此时景象实在相似。
沈栖游问道:“怀上王梢的一年前,村中可是人人患上了痛病?”
王梢母亲道:“不错,我记得每个人那一阵都头疼欲裂,后来自己慢慢慢慢便恢复了,少数无法恢复的,在两年后掩日派卓掌门帮忙治疗之后,也都尽数痊愈了。”
沈栖游记下此事,告别王梢母亲后,径直去寻了回到村后的王培。
王焱此时也与他在一同,沈栖游也不拐弯抹角,直白道:“王湍将事情都说与我听了……可如今他不在了,便只能来问你们。”
王培道:“我们已经如此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沈栖游直直望着他:“——关于,是谁告诉了你们,龙脉,气运,和许诺太过荒谬的将来?”
王培眉头紧锁,嘴唇抿唇一条线,良久,才缓缓道:“……我告诉你,”
沈栖游猜得不错,在他们几人生长过程中,确实有一个人一直在充当着“引导者”的身份。无论是出生时替他们起的名字,小时教他们的射箭刀枪,排兵布阵,都在一步步地将他们带上这条死路。
他们尊称此人为“老师”,一步步学习帝王之术,知晓成为君王应勤政爱民,体恤百姓,便时常为村民做些善事,同时一面招兵买马,等待彻底行动的一日。
在外人看来可笑至极之事,几人却对他们的这位“老师”深信不疑,想着能有达成结果之日。
十四年前,也是随老师,几人才到胭水附近玩耍,也是在那里认识了陈央。
而他们聚集在胭水山庄,在老师建议下,正是要商议……起兵之事。
沈栖游追问,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老师是什么时候,王培答道,已是大哥王锻出事的一月前了。
关于此人的线索就到此为止,沈栖游不明白他数年间费尽周折苦心做着一遭到底意欲何为,更不明白……为何偏偏是王湍几人。
他想知道卓巍为何能治疗村中人痛疾,再一次踏上前往掩日派道路,路过那处当初被小童戏耍引起的山洞时,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当初为图方便,清理洞中精怪所用剑法为从前父亲教授——他不确定谢归忱那时是否已经在跟着自己,登时身体僵硬,作不经意问谢归忱道:
“宗主……是几时到的扶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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