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就这样死在了马阿姨的刀下。
他告诉谢婵要去自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居然先去了马阿姨家,在马阿姨面前承认是他把小马推下去的。老乔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没有看到马阿姨举着刀从后心捅了过来。
谢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认为的“死亡当天”居然是会在警察局度过,警察反复盘问他们和老乔的关系,以及小马死前发生的事情。
谢婵和谢青寄遇到了点麻烦,因为当时他们的说法是老乔没有推下小马,而且谢婵是老乔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等姐弟三人出来时已经临近晚上十二点。
谢然和谢青寄直接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目光齐齐盯着手机时钟上不断走动的分针秒针,他们都屏住呼吸有些紧张,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不放。
当指针走过数字12的那一刻,谢然只感觉世间万物都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谢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无法形容此时的奇妙,可下一秒,全部声音接踵而至瞬间放大涌入他的脑海,他听到吹过耳边的细微风声,听到几米开外马路上的鸣笛,甚至听到了谢青寄略微哽咽的呼吸。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被满含热泪的谢青寄搂进怀里,他还活着,谢青寄也活着。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谢然和谢青寄的脸上,他们抬头一看,下雪了,像是星星从天上落下。
十二点一过,下雪了,新的一天来了,奇迹真的眷顾谢然了。
他和谢青寄在2018年的新雪中拥抱住彼此。
一周后,老乔的案件正式结束,马阿姨被送去精神病院,小乔的妈妈从美国回来把小乔接去她的身边。
谢然和谢青寄终于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她皮肤蜡黄满脸晒斑,一夜的飞机坐下来憔悴不堪,在机场抱着小乔失声痛哭。
谢然这才知道,小乔的妈妈这些年在国外一直做美甲按摩,当初他们为了给小乔治病才去借高利贷,出国也是为了挣钱还债。
她的绿卡一年前才办下来,老乔一直不松口让小乔出国,可一个月前突然改变主意,告诉她小乔的签证已经办好了,随时可以把她接走,女孩子还是得当妈的来教。
结果不久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机场内,小乔一直沉默不语,过安检前她回头看了谢然一眼,似乎想和兄弟俩说说话,但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些害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就在她转身要跟着妈妈彻底离开故土的时候,谢然突然道:“小乔。”
小乔脚步一顿,接着肩膀颤抖起来,她丢开行李,流着泪飞奔过来抱住兄弟俩,难过地嚎啕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发泄道:“我只是想保护我爸爸,他总是欺负我爸,我想教训他一下。”
“我不敢照镜子了谢然,我看见自己会很害怕,我是不是生病了?”
他们谁也无法回答小乔的这个问题,或许小乔现在理解不了,但长大后一定会明白。
老乔是一个失职的父亲,他对小马的仇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女儿。而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死,为女儿的道德底线上落下一个难以磨灭的枷锁。
小乔和她妈妈进入安检,会在十几个小时候降落在大洋彼岸的土地上,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机场内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谢然的手被牵起,接着手腕上被人套上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串佛珠,虽和他丢在海里的那串不同,可样式做功都极其相似。
他抬头朝谢青寄看去。
谢青寄耳根浮现一丝薄红,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领着谢然往外走,感应门一开,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谢然笑了笑,牵住谢青寄的手,二人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
一年后。
清晨。
谢然刚睡下不到三个小时,就被闹钟吵醒,伸手往旁边一摸,谢青寄躺的那半边没人,一摸还有点凉,不知道起了多久。
“小谢……小谢!”
谢然扯着嗓子喊,谢青寄不知道在干什么,反倒是赵高听着声音神出鬼没地出现,从天而降咣当一声砸在谢然结实的小腹上,审视地看着谢然,一抓按在他胸前,意思是该起床喂饭了。
谢然瞥了赵高一眼,嘀嘀咕咕着起床,只觉得这猫怎么越长越像谢青寄。赵高的神态动作,还有看向谢然时的眼神,每次谢青寄用这种眼神看他,谢然就会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错误。
这话倒不是说谢青寄像个太监的意思,毕竟谢青寄是不是太监谢然最知道,太监怎么可能在昨天晚上把他按在床上折腾几个小时?喊得谢然嗓子都哑了,谢青寄才意兴阑珊地熄火,最后还要装模作样地警告谢然,说他明天有模拟法庭,叫谢然安分一点不要折腾他。
谢然捂着老腰爬起来,心想到底是谁折腾谁。
他算是发现了。
到大考、打辩论、模拟法庭这种关键时刻,谢然问他紧张吗,谢青寄一本正经地反问紧张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然后每到睡觉前,就会化焦虑为性欲,把谢然折腾得死去活来。
谢然激动又兴奋地想,这个毛病真好,以后当了律师可以天天上庭,促进家庭和谐。
几粒猫粮可怜吝啬地掉到猫碗里,谢然恶趣味上来,非得听赵高叫唤骂人,赵高不甘示弱,抱住谢然的脚脖子张嘴就咬,一大一小的怒吼在屋中此起彼伏,一大早就不让人安生。
谢青寄闻声而来,进来的时候还在打领带。
“你又欺负它。”
赵高一看,撑腰的来了!
谢然眉头一挑,反问道:“我连你都敢欺负,欺负欺负你的猫怎么了。”
谢青寄不吭声了。
毕竟他确实是心甘情愿被谢然欺负的。
赵高坐在地上等了半天,见谢青寄没有给他撑腰做主的意思,生气地走了。
谢然看着谢青寄这一身行头有点心猿意马,虽不是第一次看谢青寄穿律师袍,可每次看见都还忍不住心怦怦跳,特别是他弟最近一年用眼过度有点近视,鼻梁上架了副金边眼镜,专业性有了,就是看着有点不近人情,像个刻薄的精英。
可只有谢然知道谢青寄一副冷漠外表下的真实内心,这人一逗就会脸红,做事一本正经,内心永远正义、永远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