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穆裴轩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徐英几个人倒是开心,酒足饭饱,吃完后看段临舟的目光都少了几分客套疏离。
段临舟神色未变,笑盈盈的,话也拿捏得恰到好处,相处起来让人舒坦得很。吃罢饭,一行人出了煨香楼,徐英和几个同僚对视一眼,他们原是打算吃了饭,再去寻个地方听听曲儿,玩一玩。如今他们才吃了段临舟一顿饭,吃人手软,他们自也不好再拉着穆裴轩胡闹了。
徐英笑嘻嘻道:“多谢段老板款待,兄弟几个还得回卫所,就不耽搁段老板了。”
“瞧这人来人往的,小郡王还是先送段老板回去吧,左右卫所里也没别的事,下午就别回卫所了,早点回家。”
穆裴轩面无表情地看了徐英一眼。
徐英朝他眨了眨眼睛。
段临舟只作看不见他们的眉眼官司,微微一笑,说:“小郡王若有公干还是当以公干为先——”
“没公干没公干,”徐英忙说,“咱们瑞州城里太平着,就算是有什么事儿,哪儿用得着劳烦小郡王,是不是?”
旁边几个同僚无不应是。
穆裴轩:呵。
这几个混账,段临舟一顿饭就把他们收买了。
段临舟抬手掩着咳嗽了两声,又看向冷着脸的穆裴轩。徐英等人知情识趣,道了声告辞就纷纷挽过小二牵过来的缰绳,上了马,一溜烟儿的一个个跑得飞快。
段临舟眼里浮现笑意,看着穆裴轩,说:“小郡王可还有旁的事?”
穆裴轩:“嗯?”
段临舟说:“难得见这样好的暖阳,想去走一走。”
穆裴轩刚想道一声没空,又想起段临舟一个人回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淡淡道:“走吧。”
二人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并肩慢慢地走在瑞州的长街上。冬日暖阳正好,晌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映得人也懒洋洋的。
街上行人多,不时传来货郎的吆喝声,交织着或高或低的说话声,别有一番嘈杂热闹。段临舟和穆裴轩二人都生了副好皮囊,走在街上极其打眼,穆裴轩是天乾,威势足,不耐烦那样打量的视线,冷冷地扫了眼,逼得偷瞧的目光都收了回去。
段临舟说:“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太阳了。”
瑞州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寻常不落雪,便是有雪,也不过是夹在雨里,或是飞上那么几片,全不似今年竟下了一天一夜。
穆裴轩随意应了声。
段临舟说:“我记得小郡王去过京城,听人说,京城常有雪下。”
穆裴轩道:“比瑞州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比瑞州冷。”
段临舟笑了一下,“早些年我倒是也去过几回京师,我还记得京里有个酒楼,叫蓬莱春,他们家专酿的酒也叫这个名字,入口绵长,回味无穷。”
穆裴轩说:“康乐坊那家?”
段临舟点头道:“正是。”
穆裴轩:“那酒是不错,我去过几回,不过离京时听说经营不善,酒楼已经关了。”
段临舟笑道:“他们家原就是卖酒的,后来那东家眼热酒楼生意好,也想做酒楼,不过酒楼的经营和酒坊可不一样,赔了不少钱,还将酒楼也搭了进去。”
穆裴轩恍然,他瞧了眼段临舟病骨支离的身子,说:“瑞州离京师千里之遥。”
段临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莞尔一笑,突然掩着咳了好几声,他一咳,肩膀颤动,整个人都仿佛要倒下似的,看得穆裴轩心头跳了跳。过了几息,段临舟才缓过来,苍白脸颊浮现了不正常的红晕,眼里也咳得泛了层水色,无端的,多了几分脆弱。
段临舟喘了口气,才哑声道:“我这病,是自三年前开始的,早些年我也曾北上京师,南下儋耳,走过不少地方。”他又笑了笑,说,“小郡王应该听说过,我们段家原是做的香料生意,只到了我手上,我弄了支商队,天南海北的倒卖些货物,才慢慢发了家。”
做香料生意的段家无人问津,段氏真正成为瑞州乃至于岭南首屈一指的富商,却是从段临舟开始的。
穆裴轩看着段临舟,猛地想起今年段临舟也不过二十又八,尚未至而立,却已经行商十余载了。
穆裴轩抿了抿嘴唇,突然问道:“今日回门,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段临舟看了穆裴轩一眼。
穆裴轩问出口,又有点儿懊恼。
段临舟想了想,道:“我是庶出,母亲已经亡故,我和大娘——并不亲厚。”
他看着穆裴轩,语气温和道:“郡王不必挂怀回门一事,大娘虽不待见我,可我到底是郡王妃,即便郡王公务繁忙不曾亲至,她也不会怠慢于我。”
穆裴轩:“……”
穆裴轩硬邦邦道:“这等小事,有什么可挂怀的。”
11
穆裴轩念头转过来也明白段临舟吃不了亏。
段家老爷子已经去了,段临舟执掌段家已有八年之久,即便段老夫人是他嫡母,也给不了他脸色看。
更不要说段临舟都能将手伸到他们安南侯府,让他母亲,他哥一并接纳他,定了和自己的这桩亲事,堪称手段通天。
穆裴轩有点儿懊恼。
段临舟却是微微一笑,虽然有些心痒,可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没有再拿话刺激穆裴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