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未久逛,天气虽好,可到底是隆冬,段临舟身子差,不过走了一段路就有点儿气喘,压不住的咳嗽声。
穆裴轩皱紧眉毛,停下脚步,吩咐缀在几步开外的分墨,说:“叫辆马车来。”
段临舟止住了咳嗽,眼里盛着笑,哑着嗓子道:“多谢……郡王体恤。”
穆裴轩扯了扯嘴角,“本郡王体恤也抵不过段老板一颗作死的心,身子弱成这样还往外跑,看来是铁了心要给本郡王添一桩克妻的名声。”
段临舟不恼,咂摸着他口中的“克妻”二字,反而笑出了声,柔声道:“郡王放心,便是为了郡王的好名声,段某也会拼命多活两年。”
穆裴轩冷笑一声。
马车是段临舟出行时用的,垫了厚厚的绒毯,段临舟一上马车,流光就奉上了一直煨在小火炉上的温水,段临舟又亲自倒了一杯,伸手将瓷白茶杯推向穆裴轩,说:“暖暖身子。”
段临舟说:“添了蜂蜜的。”
穆裴轩目光自他青白的指尖儿转了圈,不咸不淡道:“我不吃甜茶。”
一杯温水入喉,段临舟才觉得舒坦了几分,他靠着车厢,道:“郡王爱喝什么茶,我让流光备着。”
穆裴轩闭上眼睛,说:“不必了。”
二人一路无话,长街平坦,马车走得稳,车轱辘碾在主街上发出轻响,窗子紧关着,外头嘈杂的人声都似乎远去了。
马车内静悄悄的,穆裴轩听着段临舟清浅的呼吸声,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睁开眼,却和段临舟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段临舟在看他。
段临舟似乎也没想到穆裴轩会睁开眼,怔了怔,下意识地错开眼睛,他一回避,气氛顿时一下子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穆裴轩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段临舟那个眼神,沉甸甸的,有些让人心悸。不过段临舟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却还是叫穆裴轩抓了个正着,穆裴轩不再深究其中深意,马车宽敞,他抻了抻长腿,抱着双手靠在车厢上,吊儿郎当道:“段老板这么盯着我作甚?”
段临舟神色未变,微笑道:“段某和小郡王新婚燕尔,自然是要多看看的。”
穆裴轩说:“好看吗?”
段临舟笑道:“小郡王龙章凤姿,是我们瑞州城里一顶一的风流人物,又是段某的夫君,自是举世无双,岂是一个好看能说尽的。”
他夸得十足真诚,反倒让穆裴轩一下子没了话,轻哼一声,丢下“轻浮”两个字,便转开了脸。
段临舟乐不可支:“对自己夫君说如何算轻浮?”
穆裴轩被他左一句夫君,右一句夫君说得有点儿不自在,好像二人当真是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可他们却是因利而结,他不得已,段临舟也别有目的。
穆裴轩嘲道:“段老板这声夫君叫得倒是顺口。”
段临舟笑道:“郡王喜欢,段某可以多叫几声。”
穆裴轩说:“不必了,听着恶心。”
段临舟神色微顿,眼中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盯着穆裴轩看了片刻,突然又笑了一下,意兴阑珊道:“是段某冒犯了。”
说罢,他就转开了脸,不再开口。
穆裴轩和段临舟的几次相处,段临舟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还是头一回见他冷了脸,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不适来。
12
段临舟恹恹的,不再开口,马车内气氛凝滞僵硬,二人就这么回了安南侯府。
穆裴轩的院子叫闻安院,进了院子,段临舟客客气气地对穆裴轩道了句身子不适,先去歇着了,也不等他回应,就这么抬腿走了。
穆裴轩:“……”
穆裴轩沉着脸也去了书房。
临到黄昏,穆裴轩一直待在书房里,晡食也是分墨送到书房吃的。
穆裴轩看了眼外头昏暗的天色,隆冬天,天黑得早,长廊上已经点起了灯笼。自书房看不见段临舟屋子,穆裴轩自是知道他真将段临舟惹恼了,可恼了也就恼了,二人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不过硬凑的夫妻,没得耍那些虚情假意的把戏。
穆裴轩如是想着,往口中夹了一筷子菜,一入口,和他往常吃的口味不同,他问分墨:“府里换厨子了?”
分墨道:“是咱们院里小厨房添的厨子,郡王妃安排的。”
穆裴轩:“……”
穆裴轩佯作随口道:“他吃了吗?”
分墨眨了眨眼睛,说:“郡王问谁?”
穆裴轩瞥了分墨一眼,分墨嘿然一笑,说:“您说郡王妃啊,没呢,我去拿晚膳时碰上了郡王妃身边的流光,正要给郡王妃拿药呢,说是没胃口。”
穆裴轩啧了声,这是拿药当饭吃了。
没胃口——不过是那么一句话,怎么就值当不吃饭了,他那身子本就羸弱,穆裴轩胡思乱想着,可旋即又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分墨:“我问一句你说了十句,段临舟给了你什么好处?”
分墨大呼冤枉,咕哝道:“郡王,这不是您问的嘛。”
穆裴轩说:“我问了吗?”
分墨:“……”他瘪瘪嘴,说,“都是小的多嘴。”
穆裴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