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年离开上海的第五天,穆朝朝被马太太硬拉着去了一场小型的名媛派对。这已经是马太太第三次向她邀约了,尽管她也清楚马太太对她殷勤之至的理由,但自己若是再推拒的话,就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人活在这世上,是不能不讲情面的,哪怕是剃了头上庵里做个吃斋念佛的姑子,那邻寺的若是来请自己去念经,也是没有三番五次推托的道理。权当是为了江家的生意多积攒点人脉吧,如此想着,便也觉得去一趟还是值当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看起来外表光鲜亮丽、柔柔弱弱的上海滩名媛们,喝起酒来是不输男人的架势。她不会跳舞,也不会弹什么钢琴,唯独能喝上一点的酒。于是,一整场下来,与人攀谈几句便是一杯洋酒下肚。马太太给她介绍了六七位的太太、小姐,她一面应付着,一面与人碰杯敬酒,不知不觉便喝多了。
头有些发懵,人便有些支撑不下去,然而马太太带着女儿正玩得尽兴,本是坐她们的汽车来的,她也不好说自己先回去,于是只能避着人,躲到离派对中心最远的角落里去。马太太还算有心,将女儿引荐给一位大使夫人以后,便又去寻穆朝朝的身影。
“穆小姐,穆小姐。”在离门最近的花坛边上,马太太找到了她,“你怎么样呀?是吃醉啦?”
穆朝朝坐在应侍生为她拿来的椅子上,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对马太太笑了笑,说:“不碍事儿,我在这儿休息一下就好。”
“哎呀,那怎么行?这里有风,容易着凉的呀。”她拢了拢穆朝朝身上的羊绒披肩,对她说道:“你去上面的房间休息一下吧,等这里结束,我就上去喊你。”
穆朝朝虽然喝得有些多,但神智还算清醒。自己像个醉鬼一样坐在这门边上,的确有碍观瞻,于是也就点头顺从了马太太的安排。
楼上有得是供人散酒的房间,应侍生将人带进去,客人是想在里头睡觉也好,抽大烟也罢,还是做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总不会有人发现。即便是被人发现了,只要与他人没有干系,便没有人会在意。
穆朝朝进过一次这样的房间,与周怀年一起。也是以散酒的名义,却是在他与他太太的结婚纪念日的派对上……
对于那一次的鱼水之欢,她记得很清楚,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躺在这样的房间里,那日的记忆便仿佛重现一般,浮在她的脑海,压在她的心上……
“是醉了?”那日,他也问了她这话。
她站在她的房门前,等应侍生帮她开门。他也一样,等门一开,便要进他自己那间。
穆朝朝对他点点头,听到门锁“咔嗒”一声,便回过头来,看着应侍生将门打开。
“谢谢。”她从手包里掏出小费给应侍生。她总是不喜欢在他面前丢了这样的颜面。
应侍生双手接了,向她致谢:“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按屋里的电铃知会我们。”
她颔首,准备进去。
“朝朝……”周怀年叫住她,同时屏退了在场的两位应侍生。
穆朝朝只顿了一下脚,便又径直往自己房间里走。不知他是用了几步就走过来,总之时间短得还未等她关上房门,他便已经与她一起站在了房间内。
房门是他关的。“砰”的一声,仿若穆朝朝如雷的心跳。
“来上海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们离得很近,他的气息不稳,她在他酒劲未散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点埋怨。
“所以我来了啊。”她反而扬起脸,对他笑了起来。然而,只是脸上在笑,声音里的颤抖,是略微带着哭腔的。
他伸出手,捧住她的一边脸颊,像拭眼泪那样,在那上面轻拭着。可她明明没有掉泪。而他就想这样哄。
可他又实在怨她,竟找到了这里,让他一晚上都心神不宁。
“找我做什么,你告诉我……”他的拇指从她的眼下,滑至她的下颌,轻轻捏住,把怨怪撒在上面。
穆朝朝顺着他手中的力,抬头。看着他那双永远都能将自己摄住的瞳眸,微微启唇,说了两个字:“想你。”
他低头,覆过来,封住她的唇。
她抬臂,勾住他的脖颈,没有一秒停顿。
捏在她下颌上的手,已经移至她的脑后,大掌控着她,不容她生出半分要逃的心。唇瓣努力缠磨着,疼,却又更加用力。两条软舌不停交绕,吸吮的声音,让人身体发热,脚底虚浮。
她真站不稳了,他用手扶住她的腰,把她的小腹贴到自己的腿心上。她心跳起伏骤快,像鱼坠入深渊,触不到底似的,一直失重地往下坠……
她想抓他的长褂,伸手去摸,去摸,不知为何摸到的不似他的衣物。她慌了一下神,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眼前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正热烈地与她拥吻。
穆朝朝的心窒了一下,猛地将身上的人推开!
她以为自己用了十分的力,然而男人离她远了一些,却仍旧停在她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