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杀年肉。
宋致站在檐下,望着檐下亮晶晶的冰锥,透过阳光的照射,根根散发着清澈的寒光,如同高悬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老管家见宋致披着外衣站在风口,连忙上前,“老爷,冬日天寒,你染了风寒,快进屋吧。”
是的。
年底本应该是各部忙碌的时间,宋致之所以现下有空闲,是因为长公主前脚病好了,就轮到宋致了,一样的风寒。
霍瑾瑜:……
总感觉她作孽似的,毕竟宋致是她逼过去的,难道是因为担忧长公主,所以累病了?
老管家:“老爷,胡御医已经送回去了,陛下赏的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放在库房吧。”宋致踮着脚,扬着手,看样子是想去够檐边的冰锥。
“老爷,使不得,咱们快进去,快进去,外面这么冷。”老管家也不管其他,想要将人推进屋。
“商伯,我没事,只是想活动一下子胳膊。”宋致看着屋檐下的冰锥,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让人将摇椅搬出来,在放个火盆,我要晒晒太阳。”
老管家顿时横眉道:“不行。”
“……那就多盖一床被子,再多两个火盆。”宋致也好商量。
老管家继续摇头,推着他往屋里去,“老奴去拿一面镜子,让您在屋里也能晒到太阳。”
宋致:……
他今年四十多了,不是四岁。
再说他这病,他觉得不是因为受凉,而是因为忧思。
他这段时间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头一次他觉得,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病了正好,若是将脑子烧糊涂点也不错。
果然这声“师兄”不是白得的……
宋致抱着裘被,歪在暖炕上,盯着被老管家折射出来的那道阳光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门口老管家就听他家老爷低声骂道,“孽徒!”
老管家探出头,“老爷,难道谢郎君惹到您了?要不要老奴将他喊来给您出气?”
“他来了没用,还让我生气。”宋致瘫在床上,内心祈祷陛下那事只是他们胡猜。
陛下乃先帝与邓皇后的老来子,老来子多半体弱,与旁人长得有点差异也正常……正常!
……
晌午时分,宣王坐着轮椅来时,就看到宋致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诧异道:“宋致,你这幅死样子,难道皇姐不要你了?”
宋致无精打采地掀起眼皮,“你来了。”
宣王瞪大眼睛,“难道我说的是真的?”
宋致呵呵一笑,“你说的都对。”
宣王:……
宋致见宣王面色纠结,坐起身,端起一旁温着的水喝了一口,“你两条腿都动不了,居然还有闲心看我笑话。”
宣王斜坐在轮椅上,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仍然有些不信,“皇姐真与你闹矛盾了,我去瞧过了,她明明好着呢。”
宋致侧头看着照在窗楞上的斜阳,低声道:“殿下,微臣最近觉得真是老了,心有余力不足,想向陛下致仕,你觉得如何?”
“……”宣王差点被口水呛到,“致仕,亏你也想得出。你与皇姐难道到底怎么了?呃……若是我能帮的上忙,一定帮一把。”
宋致闻言,冷幽幽地盯着他。
宣王殿下,现在还是说话还是别这么满,他担心若是真的,他恐怕还要哄长公主和面前这人。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佑他糊涂了。
“干什么?难道皇姐真不要你了。”宣王确认再三,宋致这样子,不是病糊涂,就是真伤着了。
宋致:“宣王殿下,我与长公主之间无事,请你莫要胡说,若是传到长公主耳边,她不会饶了你。”
宣王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你这幅样子吓死人了。”
原以为今日就宣王一人,谁知快到正午时分,霍瑾瑜上门了,身后还跟着谢少虞。
宋致听说陛下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宣王也跟了上去。
霍瑾瑜进府就看到一个不良于行,一个脸色憔悴,“六哥、宋师兄,你们二人就不能好好养病吗?听管家说,你们二人又吵架了?”
宋致嘴角微抽,看了看一旁的老管家。
宣王看向谢少虞,“你怎么与陛下一起来了?是你哄过来的?”
谢少虞揖礼道:“陛下去吏部视察,看还有时间,就喊了微臣一起看老师。”
霍瑾瑜走到宣王身后,帮忙推了推轮椅,笑道:“这新做的轮椅不错,推着不累。”
宣王此时坐的这把轮椅乃是特殊铸造的,不仅有弹簧,而且轮子是橡胶,算是第一辆铁轮子。
工匠又加入了一些其他巧思,即使宣王自己推行,也不用费太大力气。
说实话,橡皮弄出来时,霍瑾瑜没想过是宣王第一个用上这种橡胶轮胎。
宣王闻言,脸上笑容加深,“让陛下担忧了。”
他是麒麟院的负责人,自然知道这把轮椅的含金量。
宋致跟在后面,时不时不着痕迹地观察一下谢少虞,见他的目光十次有七次在前方的陛下身上,无奈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