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赵桓苦苦相求,赵构却无半点儿向金国讨要钦宗的意思。事实上,“同徯两宫之复”的口号只在赵构最初的即位诏书上出现了一次,此后再无音讯。因为在坐上龙椅的那刻,在从康王变为宋帝的那刻,赵构的心里就蒙上了层层阴影:他恐惧虎视南方的金人,恐惧功高盖主的武人,更加恐惧万一还朝的亲人……凡是对于他皇位有所影响的种种,都会令他寝食难安。】
【后世明朝的文徵明创作了一首《满江红》,用犀利的言辞揭露了赵构的真面目。诗说: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封疆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词的上阙通过一块残碑引出岳飞冤狱,下阕则将矛头直至赵构:“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如果岳飞迎回徽钦二宗,宋高宗将何地以处?在文徵明看来,岳飞的死因就在于致力迎回二圣、影响了赵构帝位的稳固。但这些心思赵构无法明白说出,于是只能假借秦桧对岳飞痛下毒手。】
【正如诗中所写,宋钦宗赵桓在金地盼了一年又一年,但直到他惨死,赵桓也没能收到赵构的回复。】
【1161年的春天,金国的新任帝王完颜亮一时兴起,命令宋钦宗与辽末帝耶律延禧比赛马球供金人玩乐。比赛中,不知发生了何事,金主完颜亮突然发怒,令人射死了耶律延禧。赵桓见状大骇,立刻跌下了马,但完颜亮并没有放过他,命人将赵桓乱箭射死不说,还任由他的尸身被乱马践踏。】
【宋徽宗在北地去世多年,但直至绍兴和议后,他的尸首方才跟随韦太后回宋安葬。赵构对死去的父亲尚且如此,对哥哥更是可想而知。据传,宋钦宗死去的消息直到五月才传到南宋,而他的尸体则一直被遗弃在寒冷的燕地,到最后也没有被赵构接回去。】
「金地五国城」
与城墙上狂喜的赵构不同,赵桓在五国城的小院子里气得几欲发狂。他不敢大声咆哮惹来金兵,只能跪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袖口中无声哭嚎。
其实最初听到那句“回归南宋之路”时,赵桓也是双眼一亮,欣喜若狂,甚至想要穿过天幕抱着赵构亲上几口——等到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上天垂怜啊!
他赵桓这些年在金地的日子简直可以用“苟且偷生”四个字形容。金人根本不把他当宋朝皇帝对待,他在金地过得简直牛马不如:赵桓不仅要承受金人贵族对他进行言语□□,有时甚至还要被迫挨饿——那些个女真食物古里古怪,娇身冠养的赵桓根本吃不惯,但金人却无比残酷,告诉他爱吃不吃,最后强逼他改了口味。
最为凄惨的是,这些年,他赵桓和父皇的娱乐活动都要受到金人监视。他们父子俩不仅不能像在故国那般挥金如土地摆弄园艺,就连吟诗作画都只能用粗糙的草绢应付。每每抚摸到袖口的毛边,赵桓心里就万分郁卒。
刚才听到天幕讲解绍兴和议后韦太后回宋,赵桓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也在其中,直到那句“挽住太后车轮苦苦哀求”如晴天霹雳般撕裂他的幻想,赵桓这才认清残忍的真相——赵构这畜生,竟然没带他走!
赵桓其实早就做好了退位的打算。他虽然是尊贵的王皇后嫡子,是赵构的兄长,是宋朝的皇帝,但过去的都过去了,赵桓被囚北地多年,早已认清现实,复位他是不敢想了,只要赵构能把自己接回去,一切好说!
但他根本没料到,赵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回他!
赵构大动干戈,俯首称臣,搞到最后竟然只是为了接走那个替金人生了两个野种的韦妃,顺带着领走那一票被金人玷污的后妃帝姬,而置他这个真正的大宋龙子而不顾!
跪在地上落泪的赵桓越想越气,尤其是听到自己惨死那段,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发疯般地痛锤地面:他在金地受尽屈辱被万马践踏,而这个阳痿的贱种却在南宋锦衣玉食?凭什么?!凭什么!
赵桓握紧拳头,眼球布满血丝,他盯着天幕上自己那堪称凄惨的尸首,理智摇摇欲坠。突然间,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攫住了赵桓的所有心魂——赵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家要死一起死!
没了他赵桓的宋朝,不必存在!既然后世人人骂他赵桓是耻辱的亡国之君,那他也干脆作恶到底,让整个宋朝都给自己陪葬——金人看不到天幕,只有汉人得见,若是他将天幕上的秘事告诉金帝,必能助他们一举攻下南宋,俘获所有赵宋贵族!
不让我回去,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大家要死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偏安一隅地苟活!
作出决定的赵桓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用沾满尘土和血迹的手抹尽脸上泪水,向院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用女真语大声发问:“有人在吗?重昏侯求见郎主!”
“我有秘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