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九公子出生时,术士曾言,此子命格带煞,克父。公子的生母又是昭越人,昭越王室虽不足为惧,但夫人通晓岐黄之术,善医术、懂用毒,难免让姬忽忌惮。更是在公子中毒后,以昭越王室发生内乱,保护母子二人为由,将夫人和九公子软禁在山庄数年。
但世间因果何其玄妙。
九年前,公子那野心勃勃的异母长兄姬君凌查得旧时,联合夫人及名士谢逸,行弑父夺权之事。
因族中势力未完全收拢,只能先将瘫痪的家主软禁在青州五六年之久,直到三年前,家主联络旧部和一个江湖高手欲借大火脱身,却反葬身火海。
虽有仵作验尸,夫人也确认是家主无疑,谨慎点总没错。
“属下这便给长公子传信!”
亭松很快退下。
姬月恒于晨光中合眼静坐,不知过了多久,长睫猝然掀动。
右臂在隐隐作痛。
生病时的幻觉也浮现脑海。
他稍怔,随即轻嗤。
不需验证。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谁?
姬月恒从袖中取出个精致银瓶,银瓶内里隔出四格,瓶盖旋到某个位置,手心多了粒青色糖豆。
姬月恒仰面,喉结滚动,糖豆吞入腹中,痛很快消失。
他总算得以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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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无风,程令雪坐在湖边大石上,一颗石子入水,搅乱水镜。
她看着水中人倒影,好一会才道:“你与白霜关系很好?”
“我与谁关系不好?”赤箭拍拍手上的灰,熟稔地在她身旁坐下,“不对,我和你关系不好。还有公子,你们两个人一样,都不好相处。”
程令雪不想他胡说八道。
“别牵连无辜。”
公子好端端的,又没惹着他。
赤箭往水里扔了颗石子:“是我乱说话。我来是想与竹雪请教一下公子的喜恶,免得触了他逆鳞。”
程令雪说:“我搞不懂他。”
他越来越怪了。
白霜让她心有余悸,赤箭似乎也不是善茬,她和公子安危系于一身,她不得不去考虑赤箭这个隐患,问道:“你接近公子,究竟想要什么?”
赤箭反问:“怎么,如果我要的东西和你一样,你是要杀了我么?”
程令雪没说话。
赤箭了然地一笑:“放心,我接近他什么也不想要,我早就知道公子身边有一颗可压制百毒的珠子,也知道白霜想拿,我要是想拿何必等到现在?
“听闻洛川姬家是中原大族,又听说公子母亲是前昭越公主,公子也好接近,想在他身边混口饭。”
昭越……
程令雪不由想到蛊。
公子中蛊会不会与公子母亲有关?但她从没惹过什么昭越人啊,从前更是与公子素未谋面。
谁会给她和他下这样的蛊?
赤箭见她久不回应,问道:“怎么,你居然还是不信?”
程令雪没有表情地看向他。
迎上那淡漠的目光,赤箭蚱蜢似地跳起来:“我能有什么坏心?!不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就不错了!”
咋呼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程令雪无奈望天。
公子怪,身边的人也不正常。
公子怪在话少、情绪也淡,所以难懂。而赤箭怪在情绪直来直去、毫不遮掩,也让人不敢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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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儿热得发闷。
程令雪守在廊下,身后轮椅响动,屋内公子淡声吩咐侍婢:“今夜我要赴宴,备两套布衣。”
赴宴?
程令雪回过头。
隔着门,公子刚好也在看她。
他刚起榻,还穿着雪白寝衣,墨发披着,干净脆弱。程令雪不觉多看了几眼,青年眸光微动,转眸像是要错开视线,最终又继续定定凝着她。
目光淡然沉静。
往日发病后公子至多静养两三日,这次竟一连五六日不曾出屋。她刚好值夜,算起来已好一阵不曾见面。
那夜被他扣住后脑勺的触觉浮现,她看向他右臂,耳垂微热。
同一刻,波澜不惊的公子忽然苦恼蹙眉,手抚上心口。
程令雪快步入内,在姬月恒轮椅前半蹲着,关切地看着他。
“您不舒服?”
姬月恒刚缓过一口气,垂眸和少年一对视,眉头再次蹙起。
他抬手阻止她再靠近:“无碍,心口发闷,透口气便好。”
“那属下陪您出去走走?”
公子又沉默了,程令雪道:“属下会保护您,公子别怕。”
“怕?”
公子念着这个字,意味不明地一笑,眉间困惑尽散,恢复了往日疏离沉静,万事不在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