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清自小习医,总认为自己无愧于心,只是一到夜深,心底总隐隐叹气。
白日,他与秦婉出了趟门,见到了沈妙涵。
秦婉与沈妙涵积怨已久,如今秦婉身边众多男人相陪,地位水涨船高,沈妙涵在秦婉面前早就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但,沈妙涵原本应当是陆言清的妻子。
陆言清尚未记事,就被送到了深山学医,后来他妙手回春,名满天下,始终没有走出去过,直到他救了秦婉。
他爱恋这个机敏的女孩儿,鲜活又单纯,为了她,陆言清甘愿抛下药庐中的清静,踏入俗世。
陪伴在秦婉身边时,他依旧本着医者仁心,救济天下人。
只是进京后,沈妙涵听说了他这么号人物,趾高气扬地拿着婚书与信物,告诉秦婉,陆言清和自己有婚约,秦婉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
陆言清从未听说此事,沈妙涵也未必多喜欢他,无非是想气一气秦婉。
秦婉哭得厉害,无论陆言清怎么哄都没用,秦婉的哥哥看不下去,让人收拾了一顿沈妙涵。
暴雨天,沈妙涵被罚跪在石阶上,陆言清事后回想,自己真该去劝一劝,可那时的他,太想证明自己对秦婉的爱。
上个月,秦婉不想让几个男人继续为她争吵,她提议众人共同生活。
陆言清不知怎么松了口气,无意义的追逐太多了,他也想歇一歇,反正无论和其他几个男人怎么抢,都不会有结果。
秦婉就像他们的执念,谁也不肯松手。
他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过去在药庐里看诊,如今在京城的药铺,有一回坐诊时,他听说沈妙涵身边的丫鬟来抓药,才知道那天的罚跪给她落下了毛病。
陆言清心底生出异样的感受,身为大夫,身为男人,他都做错了。
当初究竟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心智?陆言清自己都说不上来,先前对秦婉的一股子劲儿,好像也烟消云散。
沈妙涵一到阴雨天就腿寒,疼得没办法,四处看诊。
她在医馆里静坐,待到帘布掀开,看到来人是陆言清,沈妙涵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是你?”她恍然,愤道,“一定是秦婉让你来看我笑话!”
陆言清不置可否,看了一眼:“你不是来治腿?”
她站起身:“不用你假惺惺,谁不知道你最爱你的小婉妹妹!”
沈妙涵没有和他继续多说,疾步而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她的态度决绝,陆言清也能理解,可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只好另想其他方法。
沈妙涵听说城西的医馆大夫手法高明,特意寻了个晴朗日子去问诊。
接诊的女大夫给她喝了安神汤药,让她把腿露出来,沈妙涵躺在榻上,听着大夫轻柔的话语,不知不觉入睡。
她没想到,再醒来时,眼前的人已变成了陆言清。男人半低着脸,雪色衣袍上站了些许药汁,清瘦的手正在给她膝盖上药。
“你!”沈妙涵吓了一跳,她怕陆言清要害她,连忙要起身,可双腿毫无知觉,身子也一阵发软。
娇媚的脸此刻血色全无:“你究竟要做什么?”
陆言清示意她安静些:“给你治病。”
沈妙涵看了看他的手,又瞧了瞧覆在膝上的药汁,半信半疑:“你有这么好心?”
他避而不答,给她敷好草药,修长的手指搭在少女的脚踝上,一路往上。
“疼么。”他轻声。
沈妙涵下意识回了句:“不疼,”又懊恼,“与你何干!你跟这家店串通好了算计我,我再也不会来了。”
“看来还不算严重。”陆言清松开手,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喝的安神汤被我下了药,记得每日都来此处见我,药性忽然断了于你无益。”
她不知还有人能如此卑鄙,脸上青白交错:“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擦了擦手指,平淡道:“给你治腿而已。”
沈妙涵惹了秦婉,秦婉却仿佛天命加身,谁都宠爱她,沈妙涵只能自认倒霉。
她也清楚是她跋扈,可那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等自己真的落了病,沈妙涵心底格外痛恨秦婉一干人,包括陆言清。
有多恨呢?即使陆言清说了那番话,沈妙涵也不顾后果,躲在家里,并没有去医馆见他。
头两天她都没有任何不舒服,可第三日夜里下了雨,沈妙涵蜷缩在床上,她腿疼、头也一阵阵地晕眩,犯恶心,难受得厉害,张口喊丫鬟,竟无人应她。
床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墨衣青年,他微微俯下身,面如霜寒,端详着沈妙涵的痛苦。
“为什么要自讨苦吃?”陆言清掀开被褥,强迫她睁开眼,“沈妙涵,你说话。”
沈妙涵正在痛苦中,睁眼看到陆言清,恨极之下,朝他的脸抬手就扇过去。
清脆的耳光落在他脸上,她咬牙:“滚!……谁要你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