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他也可以当最乖最听话的小狗
他吃腻了剥好的鲜虾，也不喜欢规律的一日三餐，他把楚吟的嘘寒问暖当作说教，生活仿佛有一万根绳子密密麻麻缠绕在他身体上，他无时无刻不为这些感到厌烦，没有人可以忍受日复一日地活在束具里。
不爱一个人需要很多理由吗？喻舟一时间连编都编不出来。
楚吟远比喻舟想象的更了解他，从他未尽的话语和眼神中就已经读懂许多，经久不见，这双眼睛还是水晶一样清澈，和太过纯粹的人相处一定会被刺伤。
办理签证是他为喻舟做的最后一件事。
楚吟心里蓦地一闷，却还是一字一句道，显得冷硬不近人情，“那个时候我就不要你了。”
高悬头顶的铡刀还是落了下来，喻舟头晕得厉害，本能地吞咽口水压下耳膜里的轰鸣，一瞬间血液流速加快，流经心脏时又被尖利的冰锥冻住，他寒热交加，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伤害他，喻舟眼前被泪水糊满，太阳穴一突一突跳着疼。
楚吟手里握着所向披靡的武器，他又问了一个问题，“我最喜欢吃什么？”说罢又觉得范围太广，加了句，“水果。”
喻舟像是溺水的醉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情绪奇迹般沉寂下来，发亮的眼瞳还带着水光，“阳光玫瑰，这里有好多卖的，我明天就给你买了送过来，你还记得、”
“不是。”楚吟打断他，“那是你最喜欢吃的，我喜欢的其实是樱桃。”
樱桃、樱桃……他真的很喜欢吃阳光玫瑰吗？人对自己的喜好有时候确实不如旁人来得直观，喻舟觉得自己又多了解了楚吟一点，他抿唇轻声道，“我记住了。”
人的快意居然真的可以通过刺伤另一个人来获得，楚吟摇头，他需要冷静一下，歇斯底里的年纪已经过去了，成年人的情绪需要在夜色里默默消化。
喻舟走不出这扇门，这里有冥冥的引力把他牢牢吸住，但他有些头晕，是因为哭太多次了，他安静往前走了两步，这下就离楚吟很近了。
“我爱你也不可以吗？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阻止我爱你。”
“被爱的人也许会感到厌烦。”楚吟不是在说他自己，而是说喻舟。
“如果并不是厌烦呢？”喻舟也觉得自己有点惹人讨厌了，幸好面前站的是楚吟，换做其他任何人大概都会拿扫把把他扫地出门。
“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些，你在浪费我的时间。”楚吟公司里有很多事，他鲜少的度假时间已经被浪费掉整整一天了，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干，他没来得及看山、更没能吃到一顿美食。
只是像个怨妇一样和前任纠葛感情，明明自己早就知道他的想法，再问一遍会有什么改变吗？楚吟并没有觉得哪里有变化。
就算纠葛出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也并没有意义，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倒流，也不会因为偏爱谁就给他重来的机会。
喻舟已经站不稳了，他是有病的，从小就有病，所以久久滞留在孤儿院里没有人愿意领养，刚满十六岁就被院长迫不及待地赶出去。
人在紧急关头会本能地推卸责任，他在楚吟面前蹲下身，像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就连脸上的毛发都被污水湿成一缕一缕，手里还揪着一截柔软衣角，“我只是生病了，楚吟，对待病人要温柔一点。”
楚吟居高临下看着，端着一张很冷漠的脸，“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
他大学时辅修过半个学期心理学，虽然后来因为课业太忙荒废了，只草草拿了学分，不过一些浅显的症状还是能看出来。
“你已经努力变好了不是吗？”他的语气缓和些许，从另一个层面上看，喻舟确实也是了解他的，楚吟伸手将他额前碎乱的发丝整理好，“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介意这些。”
“那你呢？你会介意吗？”喻舟抓他话里的漏洞。
“爱你的时候不会。”楚吟收回手，语气微顿，“现在会，我今天告诉你很多遍打扰，可你还是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需要暴力教育才能听话些。”
他只是举个例子，谁知喻舟没有丝毫抗拒，“那就管教我，我会听你的话。”
“这不是我的责任，也不会浪费时间为你负责。”楚吟尝过一切的苦涩滋味，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或是怎么样，只需要他站在那，却不看向你，就已经足够令人心酸。
你需要费劲心思才能得到一个拥抱，温声和语才不担心会惹怒他，这样的感情太失败了。
他们有很多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楚吟讨厌裂痕上的胶水，更讨厌肇事者迟到的补偿，他言尽于此，今天的烦心事够多了。
“回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这样我就会高兴。”
你看，他永远知道怎么说话最能戳到人心窝上，合格的绅士不该这么明嘲暗讽，楚吟在心里抱歉了一句，拇指擦到喻舟眼皮上揩去满溢的眼泪，“别哭。”
他过去好几年加起来也没见过喻舟掉这么多眼泪，他是个不太会哭的人，就算在床上刻意折腾也见不到多少过大的情绪波动。
“心疼我又要远离我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爱你，我做不到离开的，你留下我好不好？我每天都给你买早饭、关心你，和你聊天、陪伴你。”
喻舟埋头贴到楚吟大腿上，另一个人的体温隔着一层布料传过来，几乎连他的心都熨帖了，要怪就怪楚吟是个温柔的人，而他只是卑劣耍手段的小人，小人最会示弱。
爱的具象含义大抵就是他说得那些，楚吟却告诉他，“如果我爱你，你不做这些我也还是会爱你。”
喻舟贴在他腿上摇头，声音闷闷的，“我爱你才会想这么做，你说的话也不是都对的。”
“楚吟，我是不是很糟糕？”喻舟可怜巴巴地问，接连被拒绝导致他看起来难过又羞耻，满脸委屈极了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想？”楚吟有些讶异，“你高中就开始半工半读，自己交上大学的学费，毕业后拍的第一部戏就得了奖，你比我优秀很多。”
楚吟真的这么觉得，他从小就很羡慕有天分的孩子，隔壁林叔叔的家的弟弟很会画画，一直坚持了很多年，现在正在大洋彼岸开画展，是一个很成功的艺术家。
他蹲下身捧着喻舟的脸，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带着湿气的呼吸彼此缠绕，“一个人优秀与否并不需要别人的喜欢来界定，你需要认可自己。”
谈话已经进行到这里，饶是喻舟也想不出继续留下的理由，他只能逾越地把头埋在楚吟肩膀上，“谢谢你。”无论何时都愿意安慰我。
可是这样的态度让喻舟觉得好难过，楚吟对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了，还会蹲下身给他擦眼泪也许是看在一个病人的身份上。
自己的一切都被他了如指掌，从前喻舟觉得可怕、烦躁，现在却只想贴在楚吟身边，风吹过来飘一飘发丝，楚吟就会明白他在想什么。
喻舟走出888，浑身的力气被卸掉大半，他去楼下的庭院里捧了一把冷水扑到脸上，刺骨的冰凉总算让昏沉的思绪清醒了些。
楼下石桌边还坐着今晚的男生和安时，喻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们，还是安时喊了声，“喻舟？”
他回头望过去，沉冷又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首先凝到他旁边的男生身上，后者撇了撇嘴，显然对他搅和了自己的好事而不满，不过还是自我介绍道，“我叫秦景，还看过你的电影，不过你长得和电视上不太一样，我就没敢认。”
喻舟走过去坐下，身上还是那件纯白的浴袍，夜晚风大，他把腰带系紧了些，抬眼问道，“你和楚吟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