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容隐约见那小童眼熟,却也无暇多思,正要越过他,其中一个小童却认出他来,兴奋地睁大了眼,丢了五色木,欢欣叫道:“神仙将军!”
王道容始料未及,定睛一看,才喊出这小童姓名:“阿敬。”
那小童瘦瘦小小,眉眼清秀,赫然正是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敬。
“神仙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再见到王道容,吴敬高兴得脸都红了。
王道容思念慕朝游心切,但吴敬热情,他只得耐着性子,拉了她的手。
阿敬脸色更红,鼻尖都冒出汗来。
孩子天真。王道容也觉出几分童稚的可爱,不由摸摸她的头问,“那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阿敬脆声说:“我在跟阿砥玩樗蒱呢!”
“阿砥?”王道容调转视线,望向她身边那个女童。
女童带着挡风幂篱,瞧不清眉眼,个头比同龄人稍高一些,但身段有些纤弱,安静地像只猫儿。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无声地弯腰将地上散落的五色木都拾了起来。
隔着一道帘子,对上王道容瞧过来的视线,阿砥犹豫了半晌,方才轻轻开口,“郎君好。”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眼前这个温润如朗月般淡静秀雅的男人,慕砥心中便涌生出了一股奇妙的熟悉的感觉,像是打心眼里就觉得温暖,想亲近一样。
可是她生来无父,鲜少同这个年纪的男人有过什么接触,虽然好奇,却始终不敢上前。
阿敬则不同,她父亲虽然也早早亡故了,但吴友田治家有方,吴家一大家子叔伯父都待她极好。
再见到那天那个救过她性命的神仙将军,小姑娘高兴地眉飞色舞,情不自禁地便撒起娇来,“神仙将军,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阿砥可厉害啦,我都玩不过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王道容轻拍了拍阿敬发顶,嗓音温淡,拒绝之意却不容转圜,“今日那恐怕不行,我如今尚有要事在身。”
他如今正心心念念着慕朝游,又怎会浪费时间在小儿搏戏上?
“不若让你这个朋友教教你,或是让让你?”说话间,王道容抬起脸来,见那女童远远地站着,似乎怕生,小小的身影瞧着有些落寞。
王道容一怔,说来奇怪,他心底竟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可他分明与这女童从未见过面,也至于多愁善感到如斯地步。
慕砥怔怔地望着王道容怀里的阿敬,她多羡慕啊。
很小的时候,她便羡慕别人有父亲,而自己没有。梦中的父亲是一抹淡淡的,温暖的,醇厚温和的影子,修长漂亮,洁净芳润。能够在她们母女受委屈的时候,坚定地站出来保护她们,让母亲没那么累,还能举着她坐在肩膀,给她讲故事。
她知道那个所谓的李姓商人是娘亲说出来应付别人的,她的生父一定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娘亲不说,是因为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娘亲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比起那个虚无缥缈的父亲,那还是娘亲更重要一些。
于是,她只好将自己的那份渴望埋在心底,直到现在,慕砥甚至已经很少想起那个梦中的父亲了。
可瞧见眼前这个男人时,慕砥奇怪地发现自己深埋在内心的渴望又被勾动了出来。
正当她不解时,王道容已不解地,情不自禁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带着幂篱?”
这、这是在问她吗?慕砥有些受宠若惊,想不到与阿敬玩得正好的他竟会问起自己来。
“我,”慕砥迟疑说,“姓李,带着幂篱是因为前几日受了风寒,阿母怕我吹风。”
李?
王道容心头微动,“我略通一些岐黄之道,你愿意让我帮你瞧一瞧吗?”
阿敬瞧瞧自己的好朋友,又瞧瞧王道容,忍不住开口帮腔说,“神仙将军!你听说过仙姑吗?”
王道容又一怔,耳畔好像泛起了细细小小的杂音:“仙姑?”
阿敬轻推好友一把。神仙将军是好人,她也想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他。
“就是李仙姑呀!”她自豪地说,“阿砥是仙姑的女儿!阿砥可厉害啦,她还会好几样仙法呢。”
慕砥有些羞赧窘迫地抿了抿唇,“阿敬,不要瞎说。”
她说着抬起脸,对上王道容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明秀宛如少年一般的男人,在听闻阿敬话后,竟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
王道容动了动唇,面上血色尽褪,仿佛在这一瞬间听到了极为可怕的,骇人听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