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定是薄凯那恶棍无疑!”马荣嚷道。
狄公微笑道:“至于何人是本案罪魁,如今我尚不知晓,然却并非那薄凯。不过,薄凯必知此人是何人。我正等候薄凯来此说出此人名姓。令我不解的是,何以薄凯至今仍不露面?不过,我料他不久便会到此见我。”洪亮等人听狄公如此说,皆惊讶不已。此时忽听敲门声,问之,乃是班头。只见班头兴冲冲地进入房中,报称薄凯自己投上门来,现已被守卫差人擒获。
狄公闻报,非但丝毫不感意外,反而平静地命班头道:“请他来此见我,切记,无须衙役押送!”
不一刻,薄凯来到书房,狄公随即起身笑脸相迎。
“汪大人请坐,”狄公有礼道,“狄某想与汪大人会晤之心久矣。”
“汪某亦然!”来人答道,“然与公谈论之前,还望先允汪某将面庞抹洗一番。”说罢,便径自去到茶炉边水盆处,以热水洗面,又以汗巾仔细擦拭面庞。洪亮、马荣、乔泰三人一时都目瞪口呆,茫然地望着来人。待来人洗毕转身,只见其面庞已由青转白,鼻尖处亦不再红紫,两道眉毛亦变得清秀细长,而非原先那般弯曲的模样。此人从容地自袖中取出一块黑色圆形胶布,随手将它粘贴于左颊之上。
马荣与乔泰见状皆骇然不已,立刻记起曾于白云寺后殿棺材中所见的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庞,不禁异口同声惊呼道:“汪县令!”
“并非汪县令,而是汪县令的孪生兄弟,户部侍郎汪元德汪大人!”狄公纠正道,转身又对汪元德道,“此胎记原是你胞兄所有,大人如此装扮,恐怕连你父母亦分辨不清你二人也!”
“确是如此,”汪元德道,“汪某与胞兄只此一点不同,除此之外,我二人便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常令人分辨不清。不过,汪某与胞兄成年之后便不常有此难分伯仲之事,此因汪某胞兄长年在外任职,而汪某则始终任职于户部,难得聚首,如此天长日久,渐渐便极少有人知晓我二人是孪生兄弟。今日汪某来此特向大人表示谢意,一为汪某胞兄被害一案终得破解,胞兄之冤得以昭雪;二为谋杀汪某胞兄的元凶于京城诬告汪某,致使汪某潜逃在外的冤情亦得以申雪。夜来汪某亦曾去那白云寺,当时汪某扮成僧人模样混迹于僧众之间,亲见大人明断疑案,使汪某心中疑虑顿释。大人高明之至,汪某不胜敬佩!”
狄公欠身问道:“在下自忖顾孟彬身后的主谋乃是京城一名高官,不知然否?”
汪元德摇头否定。
“并非高官!”汪元德道,“此人相当年轻,但腐败之至。此人官居大理寺丞,姓侯,乃汪某上司户部尚书侯光之侄!”
狄公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你说是侯钧?”狄公叫道,“此人乃狄某之友!”
汪元德耸耸肩头,平静地说道:“此是常有之事。世上难测知者往往莫过于亲友。侯钧才华出众,仕途升迁颇为顺利,按理凭其才智,日后定能官运亨通。但此人急功近利,贪得无厌,企图以欺瞒奸诈的不法手段迅速获取名利、地位,所以便做出这等违犯王法、走私黄金之事。此人不仅贪婪,且残忍狠毒。当其发觉阴谋有所暴露之时,便毫不犹豫地谋杀知情者。况且此人作案十分便利,既可从其伯父处刺探获知户部内情,亦可随意接触大理寺内所藏秘卷,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狄公以手加额,此刻方知六日前好友侯钧于悲欢楼送别之时何以要那般劝阻自己赴任。狄公回想当时侯钧眼中那充满友情的恳求目光,相信乃出自真情,绝无半点虚情假意。而今自己破了此案,却令好友从此潦倒一生,甚至性命难保。
想到此,狄公心中颇觉惨然,方才自得之情顿时消失殆尽。沉默良久之后,狄公方轻声问道:“汪大人,初时你是如何发现此桩阴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