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祁一蕤觉得新兵里有个叫幼颀的好苗子十分不错。
人很吃苦耐劳,头脑也机灵,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定能出人头地。
就是武功太差了点。
祁一蕤和卫军师观看新兵演习,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注意力被幼颀拉了过去,点评道:“下盘不稳。”
卫军师赞同道:“力道也不够。”
祁一蕤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片刻:“个子挺高,饭不少吃,怎么出个拳磨磨唧唧的。我去看看。”
梁幼颀正跟着新兵们练拳法,打了数百下,她胳膊都酸了,今天的训练程度还没到。她面上不显,还是一副认认真真刻苦训练的样子,心底早就叫苦不迭了。
视线瞥到朝自己走来的祁一蕤,梁幼颀立马更严肃起了表情,利落出拳。
祁一蕤捏住了她的胳膊:“……怎么这么瘦?饭都吃哪儿了?”
梁幼颀浑身一僵,又不敢让他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只好大声回道:“回祁统帅!我会好好练习!不白吃饭的!”
祁一蕤听到她的声音后觉得更怪了,迟疑道:“你怎么声音跟个姑娘似的。”
梁幼颀:“回祁统帅!我天生如此!”
梁幼颀长得太具迷惑性,祁一蕤根本没怀疑她,毕竟也没几个脑子正常的公主抛下京城好日子不过来边关受苦。
祁一蕤觉得她练习的远远不够,发了话,让梁幼颀休息时间接着加练,自己转身回了主帐驻扎的那片。
梁幼颀:……算你狠!
统帅毕竟不常见,祁一蕤平日里非常繁忙,边关事务繁多,需要他出面出力的杂事和联系外族的活动不少,也不会常常去新兵营那里转悠。
再次听到幼颀这个名字,已经是一年后了。
军中赏罚分明,一场战争冲突结束后,祁一蕤审批要授予功勋好上报京城的人员名单时看到了幼颀的名字,他总觉得眼熟,想了片刻。
……他想起来了,好像是那个白吃饭的。
幼颀杀敌人数不少,在同行名单中遥遥领先,祁一蕤确认名单无误,便照例接见了众将士。
走到梁幼颀面前时,祁一蕤看着她黑了一个度的脸颊,身体也结实不少,十分欣赏地点点头:“不错,你成长了。”他拍了拍梁幼颀的肩,“幼颀,你很出色,继续保持。”
梁幼颀这一年从一个新兵蛋子上了战场,原先从京城中带出来的虚浮“脂粉气儿”消散得无影无踪,身上也多了数道伤痕。她不过十九的年岁,英俊飒沓的眉眼便沉淀的教人窥探不出思绪,一眼望去,那双极好看的眼睛像是潭幽深古寂的井。
梁幼颀站直了身体,眼神略微骄傲:“谢祁统帅夸奖!”
又一年,梁幼颀二十岁。
祁一蕤那段时日受了重伤,为免军心不稳,只说无甚大碍,好生休养便可,成日闭帐不出,偶尔出来一次还要装得跟快好了的没事人一样。
所有人都没发现宛若战神一般的祁统帅有哪里不对,但梁幼颀到底是女儿身,本身要更加敏感一些。
她隔几日便要报备去趟附近城池,没办法,她一个女孩子沐浴更衣太不方便了,只能麻烦地跑到附近去洗。
头发未干,梁幼颀便没有束起,只松松将两耳边地绾了下,披头散发地在街道上瞎晃悠,见到好吃的好玩的就掏钱买一份。
她嗦着买来的画成猪头的糖人,恰好撞上了大包小包拿药在夏日还裹得严严实实的祁一蕤,和他两厢遥遥对望。
片刻后,梁幼颀眨眨眼,咔嚓咔嚓地嚼碎嘴里的糖,问道:“祁统帅,你伤没好透吗?”
祁一蕤推到了别人身上:“无妨,我替卫军师拿的。”
梁幼颀:“卫军师身体有恙吗?”
祁一蕤微微颔首:“他胃口不大好,军中大夫让我来抓几昧药。”
梁幼颀点头:“近期夏季炎热,确实要多多注意防暑。祁统帅,你不热吗?”
祁一蕤心道这新兵蛋子废话怎么这么多,又不是他老婆,问东问西管这么多作甚,语气便疏离起来,没再给她挑起话头的机会。
梁幼颀装作听不出来他不耐烦的意思,跟缺心眼儿似的,邀请道:“祁统帅要回去了?刚好我也是,咱们一起吧。”
祁一蕤这才发现了她的一身打扮。
边关毗邻外族,再加上平朝开国皇帝是女子,民风开放,女性地位不低,不论男女夏季衣物都十分单薄,胳膊腿都能露出来。
梁幼颀一头柔顺的青丝披在背后,半臂下的手臂线条紧实流畅,却白的晃眼,腕上还系了个红绳穿起的小小的长命锁,长裙行走间也能隐隐瞥见雪白匀称的长腿,神色慵懒惬意,整个人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祁一蕤上下扫她一眼,皱起了眉头:“军营附近的绿洲里便可沐洗,你怎么来这里了?”
梁幼颀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不妥:“我想洗个热水澡啊。”
祁一蕤目光一凛,再看向她时,不自觉带上了审视:“你往日也会常来吗?”
梁幼颀:“对呀。”
祁一蕤静静地注视她片刻,确定她不是在撒谎,末了,道:“以后不要再来附近城池了,近日局势紧张,太过频繁外出军营会被当成细作的。”
梁幼颀本想着他伤势未愈,自己陪他回军营好了,也好有个照料,省得他晕路上了没人知道,结果人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对她一通说教,气得她冷哼一声:“那您忙,我回了。”
梁幼颀的马匹被几个异域人射杀摔落在地时人都懵了。
这条路她太常走了,又是回平朝驻扎在边境军营的必经之路,想动手的歹人得好好思量一下后果,多年来从未出现过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