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迢也不例外。
他想祈求神明,却又不知该祈求什么,最后只能坐在石像前发呆。
到了深夜,木克苏忽然翻了上来。
“到处找你不见,原来你在这里。”
陆迢不语,只是看着他。
“冰魄寒王让我来找你,说明日下午授予你圣火纹,让你务必到场。”
成为明教核心成员所必备则是圣火纹,由长老以内力灌注,在身体上描绘红黄相接的圣火纹路,纹在胸前或后背,挥舞双刀时可随着体温升高而显现出红色,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此纹不仅是明教重要成员的标志,同时也意味着为自己描绘纹路的长老也将内功绝学相授,被授之人武功大进,从此终生不得背叛明教、离开明教。
“被授予圣火纹后,是不是一年内无法离开明教?”陆迢听后没有一丝波动,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是啊,你得在这吃上一年续脉丹,多爽啊,就待一年武功能进十年不止。”木克苏眼里尽是艳羡,还以为陆迢是担心冰魄寒王的绝学过于霸道“你是担忧无法彻底吸收墨冰指吗?这一年里冰魄寒王每日都会为你传功,助你融会贯通的,不必担忧。”
“可我有事未完成。”陆迢转过头,看着阿克苏,眼底悲痛不止“师兄,你告诉我,他真的死了吗?”
木克苏不忍看他,别过眼“是的。”
“那他埋在何处呢?”
木克苏含含糊糊道“崖下吧……”
下一秒,陆迢便起身一跃,朝着崖下的方向赶去。
练武场下是一片荒沙,陆成他们喜欢把失败的外门弟子丢下去的原因是,那处荒沙附近有一处流沙,只要没人管,不消个几天尸体就会被流沙卷进去,等再过上几个月,就会因为下一轮黄沙流转露出已经没有水分的干尸。
陆迢站在平稳的空地,手中闪烁着紫青光芒的弯刀暗自蓄力,朝着挥舞的方向掀出黄沙巨浪,连带着深埋在底下的干尸也被掀了出来。
一具、两具、三具……
都不是他,还好,都不是他。
陆迢一边寻找,一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宁愿自己找不到,这样就还能怀揣一丝希望,坚持下去。
直到底下都被他掀了个遍,忽然,他看见一方熟悉的衣角。
陆迢给宴与朝的衣服大多是他入门时的那一身,和现在外门弟子的有一些区别,刚刚掀出来的都是新入门的弟子所穿的衣服,只有这具……
陆迢再也控制不住地跪下,只能用弯刀勉力支撑自己,他低头死死盯着那一方布料,目眦欲裂。
“你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你说你要学明教武学,成为内门弟子,这些你都没有做到,你怎么能死?”
最后,他像是终于酝酿出了勇气,将那干尸从黄沙之中小心翼翼翻了出来。
待看到正面,陆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是他。
虽面容萎缩辨不清真容,但五官走势和宴与朝大相径庭,一眼可认出不是他。
陆迢在崖下翻了一夜,最后底下几乎要被他掀得与流沙连成一片,陆迢也知再翻下去也寻不到了,便坐在石上发呆。
直到夜晚犹带凉意的风把他吹得有些僵,他才慢慢起身,把挖出来的二十多具干尸拖到平稳的地方,掩埋了起来。
然后沿着崖下的路,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他其实有点回避去自己的屋子,一直到外面去找宴与朝的踪迹,因为见不到熟悉的场景他就还不会失控,可那屋子里到处都是宴与朝的气息。
床上、桌前,好像陆迢只要一推门,就能看见宴与朝睡在那里,或者在屋外练刀。
等一看到陆迢,就会插一把大旗在他跟前,兴致勃勃要与他切磋一番。
但没有,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陆迢点上烛火,发现桌边还有一卷未用完的绷带,洁白的绷带上还有几枚血指印,应该是宴与朝自己包扎时不小心染上的。
陆迢像宝贝似的收起来,又想去找关于宴与朝的其他痕迹。
但是没有更多了,宴与朝打扫得很干净。
陆迢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坐在床上。
临行前他们曾在床上缠绵,但回来后却是这样的场面,陆迢怎么也不能接受。
整洁的床铺上犹带一点未消散的草药香气,这是陆迢熟悉的,恨不得揉进骨血里的气息,他缓缓俯下身,把脑袋颓然地压在枕头上,一言不发。
却因为陷得太下,听见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陆迢猛然抬起头,把枕头翻开,露出了一封信。
陆迢亲启。
是宴与朝的字,陆迢看到后急不可耐地拆开了信,详细读完信中的内容后,把信压在胸口的位置,长长地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