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想了一圈,确实也没好办法,只得依允。
守礼正一头雾水,见邓佶、赵钦进了穿廊,不禁起疑。
田虎初生之犊,大落落跟了上去,其他人见状,步步尾随,守礼虽觉不妥,但出于好奇,也追了上去。
一路慌张,到了马掌事处,只闻人声喧嚣,院子里聚了一堆黄门,头挨着头堵在门口。
赵钦五内如焚,急冲冲走了过去,用力拨开人群,直视无碍望向堂内。
堂内,马掌事端坐上首,左右各陈设座椅,东园、西园的几位大师傅序齿而坐,杜陵跪在地下,瑟瑟发抖,负责搜查的头目神情端庄,捧着查获的东西递呈马掌事。
冯子敬坐着不安,望了眼噤若寒蝉的杜陵,又气又怜,转头将目光投在马掌事身上,盼着有转机出现。
马掌事不动声色,缓缓展开布帛,看了一眼,觉着晦气似的,气咻咻扔向地上,骂道:“淫荡!”
俞承恩见马掌事动了火,凑热闹不嫌事大似的,突然离开座位,弯腰蹲下捡起布帛,展开了仔细打量,只见一队赤身裸体的男女赫然入目,后又是几张春宫图,极其淫靡,另附一首洞房赋,词妙大意更妙。
俞承恩没忍住,轻声默读了几句,饱经风霜的老脸倏然飞起两片红晕。座上的几个师傅都情不自禁问俞承恩状况。俞承赶忙将春宫图合上,然后,笑里藏奸地捏回了座位,递给身侧最爱凑热闹的西园蹴鞠师傅。
那师傅看了图,脱口念了几句,不想念着念着,老脸突然飞红,便一把甩给毫不知情的冯子敬,讥讽道:“瞧瞧你教的好徒弟,此等秽物,也敢收藏?真是恬不知耻!”
冯子敬如堕雾中,被迫接下布帛,看也不看一眼,只望向低垂着头的杜陵,厉声责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杜陵羞愧难当,声音发颤道:“是!”
“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不争不抢,不想骨子里竟如此不堪,行如此腌臜事!”西园那师傅飞速说着,声音保持着特有的敌对,“有干例禁,掌事还与他絮叨什么,直接发落便是!”
冯子敬听见了,只不理会,转头望向马掌事,见他面色平静,便思忖了一会,才道:“虽说是荒唐了点,但生而为人,免不得有七情六欲,何况他又正当年轻,还请掌事宽宏大量,饶了他这一遭吧!”
马掌事眼皮翕动,没有表态。
西园另一位与冯子敬私交甚笃的师傅察言观色,笑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有力无处使,难免有欲望上头之时,不过,他已受了宫刑,想来也不会秽乱宫闱的!”
“是啊,掌事从来宽宏大量,莫不如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冯子敬顺势恳求道。
俞承恩微微一笑,道:“子敬啊,你虽克己奉公,但诸事丛杂,难免不能及时洞察下情!”
冯子敬听他话里有话,不禁嗔目而视,逼问道:“你此话何意?”
“一早便有人举报了,说杜陵和尚宫局宫女结对食,秽乱宫闱,你竟被蒙在鼓里?”俞承恩假模假样,装作吃惊,转而又变了变脸色,推测道:“抑或是你早知悉,因杜陵是你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你不忍他受罚,便故意在这打马虎眼!”
冯子敬越听越气,忍不住发誓表明自己的立场,道:“苍天在上,我若存了这心思,教我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杜陵跪在地下,眼见师傅受累,想张口又不敢,不张口又牵累无辜,为难至极。
马掌事观人于微,趁此之时,正了正色,道:“我与子敬共事多年,最知他襟怀坦白,光风霁月,此番他被你被无端连累,你心安吗?若再不招,我可要动用私刑了!”
杜陵急得眼睛乱转,强装镇定,“事无不可对人言,小人愚钝,还请掌事把话挑明了讲!”
马掌事鼻息微喘,焦躁的撇了下嘴,沉声道:“好,我且问你,你认识尚宫局的芽儿吗?”
杜陵震惊,犹疑不定望向堂上,只见马掌事目光幽深,暗藏杀机,冯子敬满眼关切,爱莫能助,其他师傅要么事不关己、袖手旁观,要么拥戴宫规、信奉教条。
杜陵顿感无助,心里也凉了半截。
门口,赵钦终于挤进水泄不通的人群,急惶惶望向处于焦点的杜陵,满眼关切。
杜陵感到背后有视线盯着自己,惶惑地转过头来,却见赵钦右手扒着门框,满眼紧张。
杜陵忽然笑了,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开口道:“小人和芽儿是同乡,自然认识!”
“只是同乡而已?”马掌事咄咄逼人,“我可听说你对她情谊不一般,拿眼珠子看待!”
“都是人闲来无事、以讹传讹罢了!”杜陵反应机敏,“掌事大度,容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小人都没了那玩意,还能干么?只盼着安稳度日,长命百岁就是了!”
三言两句,说得马掌事心里也活动了。
是啊,一介黄门,庸碌无名,也不大红大紫,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宫女呢?莫非是堂堂相貌?可好看也当不了饭吃啊,真令人费解。
俞承恩见势头不太对,多嘴道:“可这双鞋又如何解释呢?瞧着是尚衣局的手工。”
杜陵圆睁双目,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作答才可以解除嫌疑,亦不伤了芽儿分毫。
赵钦在门口看得焦心,忍不住冲进房间,扑通跪下,禀告道:“这是芽儿答谢他帮忙纳的,请掌事明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