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晟正在洗脚,见他呆住了,忙问:“怎么把着门不进?风全灌进来了,怪冷的!”
守礼苦笑道:“鞋后跟开绽了!”
“奇了不是,人都是鞋从尖上烂,你倒与众不同!”张晟头也不抬,边说边将双脚从热水里拔出来,“又不是单这一双,你总有替换的吧!”
“还真叫你猜对了,原来有两双替换的,只是那一双穿着挤脚,现只剩了这一双过冬!”守礼趿拉着鞋,蹑手蹑脚进入房间,发愁道:“真是倒霉,没了鞋,哪熬得住这严寒天气?只怕脚上要生冻疮了!”
“不当紧!”张晟倏地抬头,微笑道:“我记得,旧年有两双鞋子,穿过几回,因后来脚变大了,穿着不合脚,便收了起来,我瞧,你的脚也不大,估计合适。”说着,趿拉了鞋,道:“稍等,我去找一找,你试试,若是合脚,便送你吧!”
守礼见他关切,不由满脸含笑,挨桌坐下。
张晟步履轻捷,遑遑到了箱笼边,然后,利索地掰开机关,拿手在箱里拨了半天,翻出一葡萄灰包裹,折返回来。
守礼见状,微笑着凑过去。
张晟心情畅快,解了包裹的活结,从中取出两双鞋,道:“看着还半旧不新的,我也没穿过两回,你别嫌弃!”
“不会!不会!”守礼飞速接腔,“你好心送我鞋穿,我已感激不尽,哪里还能把好心当驴肝肺?”
张晟闻言一笑,态度平和道:“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行了,穿着试一试罢!”说着,把鞋递出去。
守礼双手接下,弯腰脱了脚上的鞋,摆在一边,然后,套上张晟的鞋。
鞋的样式很寻常,鞋面绣着茱萸纹,内里塞了絮,穿着十分暖和,关键也合脚。
守礼看了一圈,喜欢道:“挺合脚的!”
“那你留着穿吧,反正早晚要扔,倒不如送你!”
张晟说着,目光从守礼的脚移开,停留在包裹内两件夹袄上,忍不住拿手去触摸,脸上流露出难以割舍之色。
守礼觉着奇怪,忙问:“怎么了?”
张晟恍惚道:“这是我刚入宫那年发的宫服,于今已六年了,真没想到还在!”正回忆着,取了旧衣裳出包裹,展开了,细细观赏,眸色里流露出不舍。
守礼见状,暗想:‘似他这样自强不息、持之以恒,只怕远飞高举,指日可待,而自己无才无能,学识也浅,虽然最近十分刻苦努力,但差距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自然而然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赶超,明年开春,内侍省遴选皇子侍书伴读,恐怕自己要名落孙山,可张晟呢,从来读书不倦,准备得十分充足,只怕明年会夙愿得偿。届时,他入选,接触到更优秀的人,以后同气相求,还会不会记起自己?”
“算了,还是收起来吧!”张晟叠好衣裳,放回包裹,抬头见守礼在怔怔发呆,不禁笑道:“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守礼猛然回神,尴尬道:“没胡思乱想呢!”
张晟不追究,望了望天色,笑道:“时辰还早,要不咱们下几盘棋比划比划?”
守礼欣然同意。
张晟淡淡一笑,利落地收拾了包裹,提到箱笼边,重新塞回箱底,层层压结实。
这边,守礼已将棋盘摆上案头,自觉坐在案前,特意留了靠窗处,等张晟落座。
张晟看见,欣然往之。
两人恣情手谈,几局过后,张晟发现守礼最近棋艺大长,不光思虑周到,行棋间也很有章法可循,实在忍不住夸赞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才几日不与你对弈,你越发进益了,如刚刚那一路棋,出其不意,兵行险着,不可谓不高明!”
“你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不足为奇!”守礼莞尔笑道,“何况,你功夫为我挑选了那些介绍棋势的书,我哪敢负你好意,只得多多钻研。如此日积月累,便也琢磨通了!”
张晟神色镇定道:“那也是你勤学,换作旁人,还不一定愿意翻呢,白落灰罢了!”
守礼听了,脸上涌出灿烂笑容。
慢慢又行了几路,守礼脑袋一昏,使了昏招儿,乃至棋局变得十分被动,守礼后知后觉,慌得出手撤回,却被眼尖的张晟一把抓住,嘲笑道:“刚夸你,你就不讲棋德了?哪有落了棋再悔棋的道理?惹人笑话!”
守礼听说,泄了口气,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罢了罢了,这盘棋,我是输定了,还是趁早认负罢!”
张晟不禁莞尔,低头将出局的棋子又重新摆上棋盘,然后,好整以暇地望向对面。
守礼迎上他的目光,询问道:“明年开春,不出两月,便要考试了,你想好应试哪位皇子门下了吗?”
“早有打算!”张晟语气坚决,“太子宽宏大量,慈善仁爱,陛下屡次委以重任,他都办得出色,是以,朝野多有赞誉,我想过了,与其跟一位碌碌无为的皇子,倒不如进入东宫,哪怕最初只是不显眼的小喽啰,但凭我努力,也一定挣出名堂!”
“嗯,太子为人宽厚,你又思图进取,如能进入东宫,假以时日,你一定前程似锦!”守礼真心道。
张晟本就满怀信心,听了守礼的奉承,更加鸣鸣得意,于是陪守礼又下了几盘,眼见得夜色渐深,守礼也开始犯困了,他才收了玩心,吹灭蜡烛,共同上床就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