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夫人从寺中回来时，就在家门口遇见宫里的人来唤祁尚书入宫，祁尚书如今升了官，掌管着六部七卿，是皇上跟前除林相外另一当红的官员，刚一上任，公务是繁多了点，只这个时候……
祁夫人望了眼天色，皱了眉，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而这份忐忑终是在祁尚书归家时得到了印证。
“什么？行军提前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祁夫人一惊，赶忙站起身来。
“提前了几日？怀安今夜可是回不来了？”
“夫人莫急，今夜应是会回来的，只明日一早新兵便要入营，后天天一亮，皇上便会来城门楼上为其送行。”
祁尚书按了按眉头，心下也烦。
原本行军日期定的是半月后，此次行军又是太子亲征，所以祭祀礼自是马虎不得，连此次随军一起派出去的军饷军粮都是按照原本的期限来准备的，这一下往前提了五日不止……
祁尚书叹了一声。
原本他也是要在那里盯着的，但因皇上念着祁老太傅，知道祁老太傅的孙儿，他的儿子也在此次招军令的名单上，故特准他今夜回家……
祁夫人绞了绞手帕，当即也顾不得伤心了，忙唤了下人开始着手准备祁铖要带的东西。
行军不是出游，自是什么能用得上就带什么，护膝、药品、干粮，不多时便装了满满一大包。
祁修自是也得到了消息，当即没有多说，只与祁老太傅一道前去，在前厅一起等着祁铖回来。
至于这为何提前，他们皆心照不宣，不过这事突然，倒是一下击散了他们心中的惴惴不安，只剩下沉重了。
这夜，祁府上下皆是灯火通明的，几人坐在一起彻夜未眠，等天色微微亮时，祁铖才起身，拜别父母和祖父后，接过祁修递来的包裹，笑了一笑后转身大步向前。
“这小子……”
祁夫人嘟囔了句，抬手拭泪，到底没再说什么，盼平安盼平安，昨夜已经念叨许多回了，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一句唯愿平安了。
祁铖这一走，瞧着似是没有什么，但大家心里却都空落落的，祁尚书入了宫，一忙忙起来倒还好，只祁老太傅和祁夫人闲在家里就有些闷闷不乐，祁修看在眼里，便喊了长青，去将顾家人给请了来。
顾家子亦是今早离家入营，长青到半路便遇上了顾夫人携顾雅往祁府过来，两家想到一块去，故而凑在一起时，也都很默契的没提这回事。
她们是在祁府用过晚膳后才离开的，祁修将自家母亲和祖父送回院子后才回了自己的住处，长青掌着灯走在他前面，夜色寂寥，他一叹，心中生出无限酸楚来。
“往日这时，怀安该来了。”
长青闻言望了眼天色，嘿了一声：“还真是，今儿结束的晚，往日这个时辰，二公子来时，公子也已用过药了。”
祁修跟着抬头一看，有些无奈。
“你倒是盯我盯得紧……”
长青笑了两声，快了几步将屋中的灯亮起，祁修紧跟着进门，将披风解了去。
“小的去端药来。”
祁修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去，自己则坐在了一侧的榻上，有些头疼的扶上了额。
他的身子依旧是不大舒坦，但陆大夫日日把脉，也不曾再另外说些什么，可见还是老样子，用药吊着性命……
吊着性命也好，吊到怀安回来，吊到……
“唉……”
他一叹，嘟囔了句。
“……到时再死也不迟……”
他想到了怀安，亦想到了秦淮，手指虚扶在额间，使得他这时想起昨日那个感觉来。
他应是没有感觉错，捂在自己眼前的手突然往下压了压，他似是听到秦淮倾身的动作……
祁修笑了声，又笑自己，动作又怎么听得到呢？许是他想多了……
长青也没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接连端来了药和热水，等他用了药又洗漱一番后，时辰已经很晚了。
昨夜一夜未眠，如今困意来袭，他便没了自己找趣的闲心，便打发了长青下去休息，原以为一躺下该是很快就睡着了，可头一挨到枕头，却又莫名其妙的清醒过来。
祁修盯着头上的床帘，脑子里起来看会书和躺着等睡着两种念头打了起来，争斗一番后还是决定偷会懒，他闭上眼假寐，渐渐地呼吸平缓起来。
……
“殿下今夜其实不必跑这一趟的。”
京城主道上，月色泠泠，撒在秦淮身上的盔甲上，他拽了拽马绳，抬手感受了下空气中的寒冷。
“既已来过，就不必再说。”
“是属下多嘴了。”
身侧的将领低了低头，勒马停在他的身后。
“眼下已入了秋，虽说白日炎炎，但到了晚上还是会有些冷，殿下还是莫要在外多做逗留。”
秦淮笑了声：“王督领且回吧，今夜已耽误你不少时辰，明日你又要跟孤一道军行，家中怕是还有人在等。”
这将领是先前跟在穆将军身边的亲信，因穆将军程副将皆接旨前往边城，怕秦淮身边一时找不到可用之人，便提拔了上来，如今已是军中督领。
“属下遵命……”
王督领抬了头，张嘴又想说什么，但又想起先前穆将军所嘱咐的，便闭上嘴，打马掉头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