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声最终还是离开了刚刚十分温馨的卧房。
春假放完,苏纸言就要离开了,一向乖巧爱笑的江祈安第一次嚎啕大哭,他拽着苏纸言的衣角,仿佛是生死别离。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从圆圆的眼睛里流出来,说什么都不许苏纸言走。
“祈安,听话。”江墨声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却强硬地把小人儿抱起来,一点一点掰开他拽着苏纸言的手指,“你这样爹爹会不高兴的。”
“父王是坏人!”江祈安用小手去打江墨声的胸前,“父王明明也不想爹爹走!却还说祈安不好!父王是最坏的人!”
江墨声红了眼眶,默默承受儿子小猫似的捶打,变了声调地应付着,“是,父王最坏了。”
他抱着挣扎踢腿的江祈安扭头走进了王府,让徐成关上了大门。
苏纸言用了好几天才从那一幕中走出来。
时光飞逝,转眼秋闱。
苏纸言中了进士,二甲十三名。皇帝分派他去云州做州太学祭酒。
苏纸言上任前,对于这个天子还是有些感激的,他对京城实在没有一点好感,能去山高水长,景色优美的云州任职,还是与诸位学子相伴,对于苏纸言来说实在是份极好的差事。
离开王府的那天,苏纸言走得很早,他怕江祈安醒了,再来个生离死别,他怕自己会不忍心走。
江墨声站在王府门前,问他:“你当真要去云州?”
“这是皇上的旨意。”
“我可以跟皇兄说,让你留在京城的。”
苏纸言摇了摇头,目光决绝。
他已经做好了长眠云州的准备。
“好,祝你一路顺风,平安上任。”
苏纸言对江墨声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他感到有些意外。但到底是好事,或许江墨声这两年对他淡了,又要费心教养江祈安,没有心思再纠缠他了。
他在上任路上走了半个月,终于抵达云州,一下马车,便听到了熟悉的孩童声音。
“爹爹!”
江祈安已经四岁,扑到苏纸言身上的时候,坐车坐得腰酸腿软的苏纸言差点没被他扑倒。
苏纸言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见江墨声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王爷?你们怎么会在这?”
江墨声图穷匕见,“你可能不知道,云州是本王的封地。”
苏纸言恍然大悟,舟车劳顿疲惫不堪的脸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面对江祈安开心的笑颜,他才明白为什么临走当天,这孩子会那么安静。
天子是他的皇兄,这一手安排,他早计划好了。
而江祈安已经到了可以入学的年纪了,江墨声甚至可能借口照顾世子住进州太学。
“卑鄙。”苏纸言身子坐车坐麻了,却还是气冲冲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身后还跟着已经初具迷人光彩的小世子。
“太好了,以后祈安每天都可以和爹爹在一起啦。”
江祈安高兴坏了,那张流光溢彩的精致小脸娇俏可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像在撒娇,可能是这孩子无意识的行为,却十分可爱。
他和江墨声长得极像,苏纸言每次见到他,就像看到了一个童年时的江墨声。
娇狸,江墨声这个名字,恐怕就是这样来的。
但江墨声并没有在封地留了多久,他似乎只是为了把江祈安托付给苏纸言,徐成也一并留在了云州,负责照顾江祈安的衣食住行。
苏纸言从那天起就没再听过江墨声的消息,徐成也没跟他提起过,连江祈安都甚少提及他的父王。
苏纸言在次年三月接到了一道圣旨,召他回京。圣旨上只召他一个人,连江祈安也没提到。
面见天子是在养心殿,皇帝遣退了所有太监,与他单独谈话。
“苏爱卿,朕只问你一件事,对宁王可还有情?”
苏纸言垂头跪地不敢直面圣上,可语气却不卑不亢:“微臣一心培育国家栋梁,再无闲情牵挂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