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宁王他曾经对你做过许多过分的事,可他也是个十分可怜的人,”皇帝语重心长,“他的母亲懿妃神志癫狂,犯下数桩大罪,临死之前还要拉上当时只有十岁的宁王陪葬,若非朕当时在殿外,宁王怕是早就和懿妃共赴黄泉了。”
皇帝跟苏纸言讲了当年的事情,又道:“他实在不容易的,从懿妃死后就性情大变,朕这些年也是耗费无数心力才让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苏爱卿,他的确对你是真心真意,否则,”皇帝给他看了一个已经生了锈的鸟笼,里面装了十数只已经成为白骨的鸟,“他不会跑来问朕该怎么办,不会把你送入书院,让你可以实现你的所有理想抱负,他会让你和这些鸟一样。”
苏纸言低着头,他不能在圣上面前仪表不端,否则他会冷笑出声的。
正常人?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变成白骨?难道宁王饶他一命,他就该欢天喜地的感恩戴德吗?他在王府所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更不要提被当成性奴囚在王妃寝殿的那段日子,他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气血翻涌。
“请皇上恕罪,懿妃娘娘与宁王殿下之间的事情,下官实在不知。只是下官不解,为何下官要替他二位承担代价。”
苏纸言知道此话不敬,却也用了最尊敬的方式回应了。
皇帝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张染血的纸,亲自走向他,把那张纸交给了苏纸言。
“你先看看这个。”
苏纸言领命,将那张纸展开,上面有不少血迹,要仔细分辨清楚。
纸言吾妻亲启:
燕州战急,恐无法平安,特写此信,以慰纸言。
少时心鸷,曾对纸言诸多狡疑,行动不善,自觉无颜乞求纸言忘却,只盼不计已亡人之过,尚且善待祈安。
纸言先母马氏,夫已请命皇兄,待纸言回京,以国夫人之荣追封诰命。
纸言好友顾氏,夫已交付于太清观玄镜大师。
纸言之念,惟金榜题名与春泥护花,夫尽绵薄之力,以偿先前之过。
夫初见纸言,一见倾心,因有计谋,不得实情相告,望纸言念桃川之情,体谅一二。
困纸言于王府三年,夫实无计可施,心生怨怼。出此下策,伤纸言之躯体,败纸言之心神,夫实罪该万死。战于沙场,以图心安
今纸言乃朝廷命官,云州太学祭酒,得偿所愿,万望上苍垂怜,纸言一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亡夫江墨声绝笔。
苏纸言读完了信,愣愣地抬头看着天子,好久才问出声:“他死了?”
皇帝叹了叹气:“你去内殿看看吧。”
苏纸言有些头晕,他迈步走向内殿的时候,腿都在发抖,没有注意到自己都没向皇帝行礼就闯进了内殿。
江墨声躺在床上,和他当初在桃川刚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更添了些死气。
连嘴唇都是白色的,身体都凉了。
“江墨声?”苏纸言小心地叫了一句,床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但是他好像听不到了。
“你真的死了?”
殿中四下无人,苏纸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是该死,哈哈,你是该死。”他笑不出声,他面对这具尸体,这个曾经折磨的他快要死亡的男人的尸体,他笑不出声,可他觉得自己是该笑的,他却笑不出来。
他脑中不断闪过这几年于江墨声的相处,最终却只有在书院时的回忆。
江墨声抱着江祈安,无言的站在窗边,望穿秋水。
苏纸言笑着笑着便对床榻上沉睡的男人质问道:
“你怎么搞得啊,不是十五岁就能打仗吗?怎么会战死啊?”
“你就拿一封信来应付?我不认的。”
“你怎么能死呢?!”
苏纸言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他不想流泪的,他不想为了这个人流泪,可是他忍不住,和他一同越发尖锐大声的话语一样忍不住。
他是该哭一场的,他这些年与江墨声纠缠至今,他是该好好哭一场的。
苏纸言伏在床边,哭得像三岁那年在苏府门前。
“实在无意打扰,不过贫道该给宁王换药了。”清冷的声音从苏纸言背后响起,让他猛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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