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齐胸口几下起伏,忍笑呛了气,连连咳嗽。沈临毓与他拍背,压根没敢多嘴问“您真想了?叫什么?”
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母亲现编都能给他编好几个出来。
等沈之齐稍稍顺过些来,长公主又继续往下说:“因此,当我打听出来她是侯府姑娘时,我那七上八下的心当即就舒坦极了,不用担心出身门第!”
沈临毓道:“表姑娘……”
“表姑娘也是姑娘!”长公主道,“总好过我另给她寻个干爹干娘、硬抬身份!
可谁知道我就高兴了这么几天,今儿这美梦就破灭了。
人家余姑娘压根瞧不上他!
他还不知道多加把劲!”
说话间,已是到了屋里。
长公主不轻不重捶了下沈临毓的胳膊,对沈之齐道:“我说不通,你教教他。”
说完,她往内室更衣去了,留下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之齐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你小子,知道我憋笑憋得多辛苦吗?”
沈临毓在一旁落座:“您受累。”
“你知道你母亲,急性子,听风就是雨,但她也真没有夸大其词,这些时日起起伏伏地就愁这事情了,”沈之齐道,“你姑且一听,反正你自己不点头,她除了跟我们几人唠唠叨叨之外,不会同余姑娘说,更不会去外头絮叨。”
沈临毓失笑。
风水轮流转,他那日提前和余姑娘赔罪的话,今日又回到他这头来了。
“你母亲本就期待,见了余姑娘之后愈发欢喜,谁知道你泼冷水,”沈之齐说着就往内室方向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感情之事还得自己顺意,不能为了父母高兴就应付过去。
话说回来,你母亲也是盼着你有一知心的人,早早晚晚,你得寻那么一人。
你要是真不中意余姑娘,你母亲那儿我去说,她会理解的。”
“余姑娘她……”话说到此,沈临毓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起先确实解释了,但架不住母亲那一番唱念做打,镇抚司衙门里历练出来多少说话的本事,都只能老老实实地、母亲说东就看东,先听了再说。
以至于现在母亲离场,本该仔细陈情,却也晕头转向着。
末了,沈临毓也只是道:“我会仔细琢磨琢磨。”
沈之齐点了点头,提醒道:“先回去吧,不然等你母亲出来,继续唠叨你。”
劝走了儿子,沈之齐进内室去寻妻子。
长公主见了他,问:“临毓走了?”
“走了。”
“怎么样?”长公主追问。
沈之齐笑了起来:“有戏!”
长公主喜上眉梢,伸手向沈之齐,两人默契地击了个掌:“看看!还不是叫我们试出来了!”
不枉他们一个抑扬顿挫、幽怨不满,一个语重心长、好言好语。
拿捏儿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夫人好本事,”沈之齐夸赞,见长公主喜中带忧,便劝道,“我以为,临毓倒不是说没有开窍,而是就只开了条缝,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事催也催不得,叫他自己慢慢想明白,等想透彻了,他自然比你我都着急。”
“他十八了他不急,人家余姑娘可是十六了!”长公主发愁,“姑娘不比男儿,便是家里多留两年,亲事也要定下来。临毓慢慢想,若是错过了,看他怎般后悔去!”
沈之齐道:“说不定急一急,反倒急明白了。”
长公主噗嗤笑了。
另一厢,沈临毓回到书房。
元敬先前迟回一步,这时刚到,手里还提着只食盒。
沈临毓挑了挑眉。
元敬恭谨道:“长公主夸杏酪好吃,余姑娘便让小的再拿些回来,王爷,要不要给长公主送去?”
“她说了给母亲的,不送过去、难道你我分着吃了?”沈临毓啧了声,“你敢吃,我不敢,明儿叫母亲知道了,让嬷嬷追着捶你。”
元敬木着脸摇了摇头。
谁说他敢?他肯定也不敢。
“那小的这就送过去。”元敬说完就要退出去。
“回来,”沈临毓叫住人,问,“余姑娘还说了什么?”
元敬道:“她说,您要是想吃什么只管去广客来,她也不白收长公主的食谱,您也不用担心旁的事,长公主若再问,您做儿子的不好说,她是外人、她来说。”
沈临毓:……
带完了话,元敬缩着脖子就走。
沈临毓按了按眉心,这小半天一通折腾,竟是比衙门里当差还累,真是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母亲那头的套路,他不是不懂,余姑娘的说法,他听着也没有不对,但就是这掺和在一起、一顿搅和,像是多加了水的面团,成不了型还粘糊一手,让人浑然不得劲。
沈临毓干脆半靠在榻子上养神。
仔细回忆起来,他也算见过余姑娘好几次了。
强买强卖的跋扈,杀鸡脱骨的狠辣,被他怀疑的愤怒,寺中烧经的哀伤,差使他时的狡猾,开棺验尸那日、撑着红伞离开时那萦绕在身的不高兴……
情绪各不相同,唯有一处,他好似从未见到过余姑娘开怀的样子,那种从内心深处绽放出来的喜悦,好像和余姑娘无关似的。
人生在世,又怎么会只有悲、而无喜呢?
应是像他母亲那样,嬉笑怒骂,皆是性情。
思及此处,沈临毓不禁想着,得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余姑娘欢喜?
扳倒岑太保?
在世人面前揭开定西侯填房夫人的作恶多端的真面目?
脚步声从远及近,沈临毓听得出来,是元敬送完点心回来了。
他没有睁眼,就这么问道:“母亲怎么说?”
“长公主夸赞余姑娘有心,”元敬原原本本回答,“让您给余姑娘回礼。”
沈临毓对此毫不意外,顺口问了句:“你若给人送回礼,送什么?”
元敬一愣:“啊?”
“算了,”沈临毓又道,“就你这欣赏个姑娘,头一次就想到给人送只鸡的能耐,当我没问。”
元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