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徒冲出来追赶他们。车辆穿过米色皮卡卷起的飞尘,一前一后在漠土拉出两条白线。
歹徒还没来得及抬枪就被孟醇一阵盲扫压回去。趁火力占据上风,孟醇扔开手枪抄起座位底下的轻型冲锋MP7,笃笃连发八枚子弹。
他被跳出来的弹壳烫到手臂,拧着五官缩进车厢。
“扒好方向盘!”他换好弹夹再次探出身,这回他两手都离开方向盘,杜敬弛顾不得害怕,赶忙跳起屁股侧身控制住左右乱晃的轮胎。
枪子儿响一下,杜敬弛整个人就跳一下。
车子刚才那么一拐,又顺着分岔路口撞进了小镇。巷口极窄,摆放在道路两旁的物什全部被车头撞飞,几条钢管从空中砸过来,前窗玻璃瞬间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痕。孟醇当机立断用枪托顶开整块儿玻璃,重获视野的同时,风也即刻肆虐着打在一车人脸上。
孟醇把杜敬弛摁回座位:“都缩好别抬头!”
李医生趴在护士身上,手臂伸长了挡着三个同事。
镇巷不便于皮卡通行。孟醇带着五个拖油瓶更不利于反击——得顾忌子弹会不会误伤后座的医生护士,还要考虑七拐八拐万一卡在死胡同...对方只剩两个人,这么耗下去没完没了。
孟醇猛地在下一条出口打转方向驶进来时的路。
“你们四个,”孟醇聚精会神地分析地形,将每一幢近乎相同的楼房刻进脑子里,“下车找个地方躲起来。”
四个人回到了起点。孟醇疾驰而去,速度快的让杜敬弛觉得他像个逃兵。离开孟醇,看着身边四个女人,杜敬弛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两个护士差点搀不住他,让他跌到地上去。
“快,我们先进去。”李医生一把拽起杜敬弛的胳膊。
就是这么一个只有五间病房,由牙科诊所改造而成的小医院,李响青作为最后一批进入瓦纳霍桑进行人道主义支援的医生,已经在孟特兰救助超过三千名病患。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恐怖分子的手段。半年来有太多平民因为恐袭受伤,不是没了手脚就是被炸飞半截身子,半张脸。死去的尸体也会被他们的母亲或妻子拖来孟特兰门口,哭号着祈求李响青,说我们什么也不懂,我们没办法工作,我们不想变成妓女,求你救救家里唯一的男人吧。
信仰告诉她们堕落的女人死后无法去往天堂。
李响青被病房里的惨象惊得面色苍白,昨天还同她道谢的待产母亲倒在血泊之中,足月的肚子鼓鼓囊囊凸着,李响青走上前,伸出颤抖的双手,感受不到哪怕半点动静。
孟醇以皮卡作饵,藏匿在一处墙洞后,指尖扣着扳机,静静等待歹徒到来。
裹着头巾的黑人走进视野范围,他们对着皮卡先是一通扫射,随后泄愤似的用枪托砸碎四面窗户,扯开车门搜刮财物和武器。
碰。
枪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响起。
反应过来的同伙趴倒在地,惊慌失措四周张望。很快他通过尸体倒下的方向发现了孟醇的墙洞,歹徒一边射击一边追上前,等他跑到洞口前孟醇早已不知所踪。
黑人看着沙地上的脚印,狞笑着跟过去。靠着墙,小心翼翼走近转角。
他被突然出现的孟醇吓了一跳,上肢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把穿透力极强的冲锋枪打透了胸膛。孟醇喘着气在温热的尸体上翻找一通,没有找到任何叛党标识才放下心来。
如他所测,这几个人只是民间恐怖分子,那么杀了不会引起麻烦。
为什么袭击诊所?
孟醇怀着疑问在他们车上找到一张名单,上面全是外国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划横线的人物下边写着李响青三个字,应该就是李医生大名。
孟醇收好物证,赶回孟特兰去接躲在那的四个人。
诊所里有一个暗门,平常用来堆放药品物资,弥漫着一股道不明的涩味。血腥顺着缝隙飘进来,杜敬弛感觉自己正躺在棺材里。
他不敢独自缩着,同李响青和护士们蜷在一块。
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黑色的皮肤和鲜红的血。杜敬弛是从来没见过死人的,他们家老辈死的早,出生起就是他、父母,和表姐一家,关系特别亲。等表姐完婚,明年他应该就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
他人生的后缀会多出一个“舅舅”。
杜敬弛越是害怕,越控制不住去想曾经拥有的一切,和原本唾手可得的美好。
金发碧眼的护士捏着胸口的十字架轻声念起祷词。
密室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杜敬弛望着踩在尸体上的孟醇晕了过去。
人死光了,李医生让孟醇把药都拿回底曼。孟醇看着李医生清冷的侧脸,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跟死神赛跑透支了众人的能量。
热风不断打散孟醇火机的焰苗,他干脆不抽了,咬着滤嘴尝个味儿。
杜敬弛发梦发到一半,极其凄惨地大叫一声妈妈。
全车人都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只有孟醇回过味来,这小子能说话了。杜敬弛下一秒在滚烫的热意中醒来,他从未觉得阳光如此美妙,裹在紫外线里头令杜敬弛特别有安全感。
杜敬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能说话了,两只手又开始比划:“我们...”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摸向脖子,“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