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火把之下,英布黥面狰狞,双眼暴凸,像是一头欲要食人的猛兽。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甲士,都是英布在六县招揽的同乡亲信。
吴臣大着胆子上前,强笑道:“阿布说的是什么话,我好好的去唐营做什么。不过是奉了父亲的命令,前来巡视江岸,”
“是吗?我刚才听说有人从江北过来,害怕是唐国派遣的间人,所以前来查探。”
英布冷冷一笑,目光早已捕捉到了纪信的身影,眼睛死死盯着他。
吴臣头皮发麻,辩解道:“我看是阿布多虑了,唐国派间人来做什么?”
英布没有理吴臣。
他抽出腰间佩剑,带着甲士大步向前,往纪信所在逼近。
“阿布,你……”
吴臣想要阻挡。
“滚开!”
英布一声低吼,如虎兽低嚎,吓得吴臣退了两步。
一直逼近到纪信身前数步,他才神色狰狞的打量着眼前男子。
“番君欲降唐国,唐王出价几何?”
没有虚言,只有赤裸裸的质问。
英布不是傻子。
就像吴芮了解他一样,他也早知道吴芮是个只知道安于现状的主。
自从反秦后,吴芮就一直窝在庐江郡当他的土霸王,不管北边打得如何激烈,他也不去掺和。
现在唐国大军灭二楚南下,以吴芮的性格怕是不会拼死抵挡。只要唐国抛出一个招降的诱饵,吴芮绝对会咬上去。
故而英布早就派人在营中和江边进行监视,纪信入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正好在其离开前堵住。
面对英布质问,吴臣脸色煞白。
纪信在最初的惊讶后,再度变得镇静下来。
他沉声道:“我奉唐王之命而来,番君愿降,可为我大唐之番侯。”
“番侯?”
英布转头看向吴臣,讥讽道:“好啊,我这妇翁还真是谈了一手好价钱,转头就成了唐国的君侯,真是厉害啊,只是不知此事为何要背着我谈啊?”
吴臣哆嗦着嘴唇,狡辩道:“阿布,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正准备让我送走了唐使,然后就叫你一起商议这事……”
英布没有理他,再度望向纪信,既阴冷又隐含期待的问道:“那不知我英布若降唐,唐王又将如何待之?”
纪信沉默了。
他听出了英布话中隐含的期待。
如果他说唐王将封英布为侯,那今夜的事或许会很容易的解决,他有很大的可能会活着回到江北去。
但这不是唐王的命令,也不是唐王的意思。
唐王封吴芮为侯,是因为吴芮手里的兵力不少,而且还是庐江郡的掌控者,在当地颇有威信,庐江郡的越人部落都服吴芮。
吴芮投降,并作为唐国番侯镇守此处,唐军后续安定庐江郡会省下很多功夫,当地越人有吴芮进行安抚,也不会出现叛乱,更容易接受唐国的统治,这对整个国家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吴广愿意给出侯位,吴芮的性价比很高。
而英布呢?
西楚残将,手下兵力不过两三千,也无安抚越人的地位能力,凭什么得到一个侯位?
且英布之前讨价还价不成,又互相攻伐,让吴广很是不喜,不杀他都不错了,给侯位更是不可能。
纪信是使者,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唐王和唐国的信义与颜面。
他可以利用虚构的侯位脱身,但要是英布信以为真,事后向唐王索取侯位呢?
唐国的信义何在?
若是唐王为了保全信义给了英布侯位,那岂不是他纪信胁主了?
纪信不再多想,他平静的看着英布。
“吾王言,英将军若归附我大唐,可以卿位待之,做我唐国之将。”
卿位!
又是卿位!
英布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想到了当初在魏地和唐军的战斗,想到了那场近乎全军覆没的大败。
现在吴芮的侯位,同他英布的卿位又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好好,他吴芮是侯,我英布只能为卿是吧?”
“吴广匹夫,欺我英布太甚!”
英布嘶吼着,手已摸向腰间剑柄。
纪信见状,面不改色,只冷冷道:“吾乃唐王使者,谁若伤我,必当承受我大唐的怒火,死无葬身之地!”
“那就来吧!”
英布被那句卿位刺激的近乎发狂,脸上黥字已扭曲成了一团。
吴臣在旁尖叫道:“阿布,不要!”
回应他的是月下闪亮的剑光,以及飞溅的鲜血。
英布在这大江南岸,亲手杀了唐国的使者。
殷红飞溅的血液中。
还有英布疯狂的声音响彻。
“我是西楚的六侯!”
“我是六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