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还会回想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温格是什么样子，可他现在已经彻底堕落了，于是他不敢提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唯恐生了退缩之心，只有恨意才能让他坚强起来。
孟鹤堂显然也不愿意提及温格，比宋闻璟还要害怕。那是伫立在他记忆中不可能超越的一个人了，无论他对宋闻璟有多好，活人是永远也超不过死人的。
孟鹤堂递了块毛巾给宋闻璟，如同随口一问，却是问出了自己的那一点希望，“宋闻璟，如果我帮你做完剩下的事，你能……能永远离开严具陈吗？”
宋闻璟被这一通发问弄得摸不着头脑，他垂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毛巾方块，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我吧，一无财二无势，你帮我只能竹篮打水，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这实在是比赔本买卖。”
他的路好比这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毛巾，已经迎来第一个棱角上的转折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转折也会有的，实在没必要再拖孟鹤堂下水了。
这是拒绝，孟鹤堂听出来了，他垂在裤缝边上的手掌无声的攥紧了。为什么，自己都愿意这么帮他了，结果还是被拒绝了。宋闻璟，你就非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作为筹码跟严具陈博弈吗？
孟鹤堂嘴角笑意仍在，却不及眼底了，但他仍旧很热切的招呼宋闻璟坐下，“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了。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我给你做过几次还记得吗，当时看你的表情啊，我就想做的肯定不好吃，后来回来后我专门找师傅学了一手，你尝尝。”
说着，孟鹤堂递了双筷子过去。
宋闻璟接过来后，颇为有些愧疚道，“那段时间，我心情特别差劲，所以胃口也不太好。但我既然能吃完，那说明你做的卖相上肯定不差劲的！”
那段时间，失去恋人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冲击，尤其温格还是无辜遭牵连的。那段时间他几乎如同游魂一样茶饭不思，游荡在他和温格一起画过写生的地方，饿得头晕了就随便找家面包房买点面包吃。糖分所导致分泌的多巴胺冲击不了心里被一块巨石压着的痛苦，但他却养成了吃甜食的习惯。
孟鹤堂去厨房里把最后一道大轴菜端了出来摆在了桌子正中间才解下了围裙擦了擦手，揭开了瓷盅的盖子。
霎时间，一股羊肉汤酥香软烂的鲜香扑鼻而来，宋闻璟吸了吸鼻子，冲淡了刚刚鼻腔里残留的那股香薰味。
孟鹤堂十分得意，“怎么样，香吧？”
宋闻璟眼睛都亮了，好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汤了，他十分实在的端着碗巴巴凑到炖盅前面。
孟鹤堂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笑意，却不说话，结结实实的给宋闻璟盛了满满一碗。
孟鹤堂盛汤还是习惯性用的右手，宋闻璟注意到了孟鹤堂手上贴的那一块巨大的创口贴，“鹤堂，你手受伤了吗？”
孟鹤堂手想躲，但他忽然记起了他现在手正拿着勺子，躲不了，刚刚他一直都有意挡着这块不体面的伤口，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右手在宋闻璟面前玩笑似的晃了晃，跟他刚刚躲藏的动作衔接上，他才解释道，“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宋闻璟注意到桌上的一道山药，他指了指，“你手上有伤口还去动山药？”
孟鹤堂心里一热，憋不住揉了揉宋闻璟的头发，“那个我买的半成品，放心，我不会伤到自己的。”
宋闻璟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坐着，我来吧。”
孟鹤堂把他按回座位上，揶揄道，“我是伤了，不是残了，而且，你今天才是客人。”
然后，他就施施然坐在了宋闻璟旁边，继续给他布菜补汤。
宋闻璟搅了搅汤匙，尝了一口，果真鲜美无比，身体都被这热乎乎的羊肉汤暖起来了，他抬起头来就跟孟鹤堂直直看向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宋闻璟弯了弯眼睛，“你不饿吗？忙活了那么久。”
孟鹤堂闻言支着头垂下了暗意翻涌的眸子，闻言象征性的往嘴里塞了几口菜，开始询问宋闻璟真正感兴趣的事，“我没事，你的计划进展到哪里了。”
说到这个，宋闻璟可就有的说了，于是他就把严具陈因为严期搞出来的乱子而不得不出差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其间穿插着严具陈和严氏两兄弟一起狗咬狗的各种乱斗。
孟鹤堂就一直静静的听着，角落里，玻璃瓶里的“香氛”也一直静静的燃着，宋闻璟开了话匣子精神高度集中，所以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宋闻璟讲完之后，孟鹤堂状似无意的提及前两天的那场晚宴，“严具陈被一群老总围着，其间有不少盯着这位金龟婿的，你跟着去了吗？”
宋闻璟是没想到孟鹤堂也跟着去了的，他当时在场上并没有看见他，宋闻璟显然有些惊吓，“你也去了吗？”
提到那天晚上，孟鹤堂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他轻轻点了点宋闻璟红晕已经起来的眉心，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对啊，我也去了。你呢？”
宋闻璟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孟鹤堂大概是没有看到他的，所以，“我？我没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哪有资格出席规格那么高的晚会，”
“噢……是吗……”孟鹤堂表情淡淡。
宋闻璟的神经被香熏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到这里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反而点了点头，然后又好像是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头怎么晕晕沉沉的了。他又左右摇晃了两下头，试图恢复清醒。
啪嗒一声，是汤匙落入陶瓷小碗里的声音，赶在宋闻璟头要碰到桌子之前，孟鹤堂及时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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