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蠢货。”易尽之啧了声，突然后悔来到这里。不过为了消遣，但这群蠢货做的事着实糟心，蠢得像故意做出来的。男人很快失去耐性，但思绪一直被牵着，即便生起怒意也没像往常一样发泄。
他从船上跃下，脑子里还是少年那张淡漠的脸。
“大人。”不是常听见的声音，但登岛之后已经熟悉。
易尽之停下步子，偏头看去。
年长海妖身后有好几个海妖手悬在空中，看样子似在拦他，但这海妖仍走过来，朝着男人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易尽之挑眉，接着往岸上走去。不远处有一棵低矮的芭蕉树，易尽之走过去驻足。
竟是男人先出声：“引桢前辈。”
引桢颤了颤，快退几步躬起身子，一副恭敬的模样。他抬头，里边的痛恨来不及收回，更为浓重的担忧足以将其掩盖，引桢叹息：“大人，小风没有记忆那段时日当真同您一块？”
说到谷风，易尽之身子直了直，他没有太多表示，只点了点头。
“那大半年...他都在您那里？”
男人又微点下颔。
“你们......”
“很好。”易尽之终于说话，毋容置疑道：“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好。”
“您当时也这么？这么......”
易尽之嘴角扯了扯，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但他还是说：“没这么丧心病狂，前辈。小风很喜欢信赖我，我也很喜欢小风，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喜欢他？”引桢躬起的身子倏地直起，又很快弯下，说出的话已不再那般小心翼翼，“你做的这些，能叫喜欢他？”
易尽之几乎没有犹豫道：“我喜欢他，跟我做这些有什么关系。最开始不知道小风是小鱼。”
“那现在？”
“现在知道了，当然会对小风好。”男人理所当然。
“你！”引桢咬牙切齿，他已维持不住假面，手指颤抖着在男人面前指了指，“你难道还妄想小风恢复记忆后跟你重归于好？”
易尽之见他这般模样，面上不动分毫。对引桢的话也用沉默回应。
“在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之后让小风记起你的好，你觉得会是一件好事？”引桢又道：“小风心思那么纯良的一个孩子，你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易尽之脸色变了一瞬，又很快平静。少年惨白的脸和凌乱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男人薄唇蠕动，却什么都没说。他不是没想过。
“怕是只对你有好处罢了！”
“哦？”易尽之眸色暗下，腿上不知何时冒出的钉子叮当作响，他看着引桢，脸色都冷了几分，“或许小风就是更喜欢我。不然在没有记忆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待在岛上，而是不断来寻你们口中可怕的人类。真可笑，一个族的人都给不了他温暖和完整的爱，跑到我面前瞎叫唤什么。”
“好处？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是伤害过他，但那些都是不知情的时候做下的，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小风那么纯良——”
“他会原谅我。”易尽之说完转身就走，多待一秒他都怕自己剁了这只海妖。内心最不愿面对的东西被挖出来，跟以往那些戏称小鱼不存在时的感觉一样，让他瞬间就能愤怒到想砍人。
这畜牲真该庆幸他找到了小鱼，而小鱼曾受他照顾。
引桢看着男人的背影，他的眉心不间断的灼烧，眸中担忧越加深重。
露琪亚见人走了后连忙出来，她扯了扯引桢的衣襟，用海妖间特殊的交流方式道，“引桢爷爷，你这是干嘛！”
少女语气很重，甚至忘了用敬语，可见气得不轻，“我们今晚就逃了，哪里用得着跟这个男人接触。”
“小琪亚。”引桢出声，声音难掩疲惫。他转身看着少女，眉间沟壑极深，“你真的没有感知到什么吗？”
“没有，爷爷。”少女摇头。看引桢面带浓愁，露琪亚深深叹了口气，转而挽上引桢的手臂，“虽然这些日子我们...但是，这次岛心已到我们手里，人类布下的电网我们也提前知悉，大家都恢复得很好而且还被放了出来，我也没有不妙的感觉。爷爷，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够离开！”
心间的警铃本来噼啪作响，但少女眼神坚定，引桢看着，那铃响竟慢慢消停。好一会儿，引桢拍了拍少女的手，往海面走去。
余晖已尽，乌云遮月，今夜不见星星，迎来的是一个没有光的夜晚。
引桢说：“那准备准备，我们离开吧。”
潜入水中休养的海妖们从海面冒头，在人类眼里，他们不约而同破水而起，发出吟咏般的叫声。这声音其他种族都不能懂，是海妖一族独有，但即便不叫，他们此刻也心意相通。因为这是海妖一族的征程与使命——
离开！
易尽之回到岛心的屋子，他不用问，就知道少年在这里。男人的手放上门把，第一次，他有了类似进退两难，犹豫的情绪。不过是很短暂的片刻，他接着就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