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我感觉到这个地方有点熟悉，看到门口那株衰败的蔷薇我思索很久才想起来，这里是裴煜以前在桐城住的房子。
熟悉的花铺盖满路，花瓣经过风吹日晒的洗礼早就失去了曾经的鲜艳美丽，被路人随意踩踏，花的内脏粉碎渗透进石块，早就已经失去原本的光泽。
那人去按门铃，我就将早已枯萎的花拾了一朵偷偷塞进自己的口袋，或许这样的花做成的标本可能更加好看。
裴煜一直没开门，那人又拿手机给裴煜打电话，电话滴了很久，屏幕也暗了，对面的人才接通。
他让裴煜开门，说的话毫不客气，也不见他害怕，反而洋洋洒洒跟裴煜说了些家常小事，见我一直盯着他，这人又朝我看，嘴上欠欠地对电话里的人说：“我把你心上人带回来了，你竟然都不让我在这住一晚？”
裴煜挂断电话，门在这时也就开了。
我脸上刚才磕的伤有些疼，碰一下就忍不住刺激我的神经，这人估计真的没有什么公德心，把我绑回来，门开之后他就径直走进去，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样其实是最好的。
我巴不得他忘了我，最好我是个隐形人，只是匆匆从他们身边掠过，顶多会卷起衣服下摆，随后就忘。
实际的生活总是不如梦想，我不得不遗忘这样的魔法，用真形实感来面对裴煜。
走进去，裴煜也从二楼下来，那人在前面伸开手臂，裴煜没给他回应，气得那人直跳脚，“裴煜，你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滚蛋啊。”
如果我是江初，如果我活在过去，听到这句话，我会忍不住笑，这么一个美誉，我求之不得。
现在，我除了心里的绝望，还有额头潸潸滴下的汗，是紧张还是害怕？
我早已不知道。
只是裴煜这么朝我走过来，我们没有交流，只是对视，我就想到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就想到我费尽心思所去找寻的真相在他这里不过是几张可以威胁我的白纸黑字。
我离那人不过几步距离，裴煜步子迈得又长，他走过来，走到我身边，没有熟悉的檀木香，没有曾经的回忆，我现在看他，就只是我有求于人。
“江初。”
裴煜在叫我。
“过来。”
裴煜对我发出了第一声命令。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裴煜定在那一步之隔的点，对我说：“过来”。
我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回答了他的命令，我走过去，抬头看他，我们之间没有多余的空隙，那一步也在时间的流失中，趋于浪潮。
拒绝不会有什么后果，裴煜不会因为这种事小题大做，接受只是因为我想为那滴泪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裴煜展开手臂环抱住我，他手臂上暴露的青筋让我知道他很生气，“玩得开心吗？”他这么问。
“玩得再开心也不能忘记回家，江初。”我不说话，裴煜越来越用力，几乎是把我禁锢他的怀里。
我的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回应他的拥抱，也没有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握成拳头，我贴近裴煜的耳朵，看着那个人，“我不玩了。”
裴煜背后应该是长眼了，他对那个人使眼色，那人就乖乖地去了二楼。
“文件看了吗？”裴煜带我走到沙发坐下，这个位置我有印象，高中时期，我曾来过这里。
来这里肯定经过了裴煜的同意，我们当时除了做爱没有别的话题，所以自然而然的裴煜就在沙发开始肏我，然后做得太久我受不了，裴煜又拎着我去了二楼卧室。
如今再次回到这里，藏在心底不愿意想起的记忆过电影般接连闪过，一帧帧画面从清晰慢慢变得模糊，到最后失真闪着碎片的光。
裴煜从抽屉柜里拿出医药箱，粗略扫过去，有酒精碘伏纱布这些常用工具，棉签沾了点碘伏，裴煜拿着棉签就往我脸上靠，我身体往后缩，是自主无意识的举动。
我往后退一步，裴煜就朝我靠近一步，棉签上的细毛还是碰到了我的脸颊，又痒又麻，还有轻微的疼痛，“怎么弄的？”裴煜问。
我尴尬摸着鼻子，眼神四处瞄，就是不去看他，我心里真的很想对他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说一句，“关你屁事。”
可我做不到，我还有求于他。
“文件我看了。”等他捣鼓完我的脸，我腾地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裴煜的抚摸对我来说就是一只狼舔舐食物的触感，不赶紧拉开距离，我马上就会被他吞下入肚，后背渗透出汗，客厅空调风开得很足，也没能将我的汗吹干，“你怎么知道的？”
裴煜拿着棉签的手松松垮垮搭落，被玷污的棉也变成了我不熟悉的褐色，空气中残留着难闻的酒精味，混杂在被我汗水湿透的后背上。
他又从桌子里拿出一份长得一模一样的文件，很奇怪，现在明明是我站着他坐着，可裴煜带给我的感受仍是他处在万人之巅，来俯视我这个逃不掉离不开的蝼蚁，他把文件举到我的眼睛下边，再往上就会碰到我的睫毛，“其实这份才是我想给你的。”
“什么意思？”裴煜是在说这两份文件不一样吗？
我不是很明白，他兜来转去想给我看什么，又想警告我什么，反正这一切最后都会按照他的意思来走，还不如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荒唐的计划。
我没伸手接那份“最初”的文件，裴煜就这么举着，可能到后面他也累了，文件被裴煜打开，露出里面赤裸裸的内脏。
那是一本鲜红的、跳动的、具有独特生命力的房产证。
裴煜翻开房产证的第一页，房主名字那里是陌生的，又让我特别熟悉的两个字。
江初。
本子上是我的名字，又不算是我的名字。
如果说江初当初那么努力活下去的意义，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得到裴煜的心，再贪婪一点，就是和裴煜一起有个家。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外面的天是黑的，屋子里竟如此亮堂，刺眼的灯明晃晃照亮本该漆黑的世界，就像是给世界的尽头添上了一盏看似明亮实则刺眼的光。
所以我有些睁不开眼，怪灯光太亮，也怪这个“家”来得太晚。
裴煜紧接着说：“本来在车上，我想给你的是这本房产证。”
“房子是我很早之前买的，本来想你生日那天送给你，可惜晚了一步。前几天在车上也想着送给你，以前是你没办法要，那车上那次呢，江初你是......不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