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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1-42册出版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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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剑修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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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剑修如云

姜尚真拿出了一艘私人珍藏的通体雪白的云舟渡船,以福地月色与白云炼化而成,夜中远游极快,品秩与落魄山的翻墨龙舟差不多。

姜尚真没有一起乘坐渡船北上,说是还需要在云窟福地再待个把月,等到胭脂台的三十六位神评选完毕再动身去天阙峰碰头。

白玄比较乐和:终于能一人一间屋子了,周肥老哥这样既有钱又仗义的朋友值得结交。

九个孩子当中,孙春王始终被崔东山拘押在袖里乾坤内。崔东山很好奇,这个死鱼眼小姑娘在里边到底能熬几个十年。

修士道心一物最是古怪:可能是一块璞玉,需要精心雕琢;可能是一块精铁,需要千锤百炼;可能是水中月,外物将其打碎复归圆。所以也不是所有剑仙坯子都适宜在崔东山袖中磨砺道心,除了孙春王,其实白玄和虞青章也比较合适。

崔东山坐在栏杆上,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敲击掌心,问道:“听小胖子说,在簪子里边练剑的那些年,你小子其实挺哑巴的,除了吃饭练剑睡觉,至多就是与虞青章借些书看,冷眼冷脸的,让人觉得很不好相处,怎么一见着我先生,就大变样了?”

白玄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酝酿措辞,怯生生道:“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

崔东山扯了扯嘴角:“不够真诚啊。”

白玄耷拉着脑袋,沉默许久,抬起头,望向远处的云海。云海落日,风景奇绝,很像家乡城头。

崔东山说道:“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个小小隐官的绰号?”

白玄低声道:“我师父是龙门境剑修,师父的师父也才金丹境。其实我们仨都很穷的,为了让我练剑,就更穷了。”

崔东山问道:“你师父是一名女子?”

白玄“嗯”了一声:“长得不好看,还喜欢骂人。我小时候又贪玩,每次被骂得伤心了,就会离家出走,去太象街和玉笏街那边逛一圈,埋怨师父是个穷光蛋,想着自己如果是被那些有钱的剑仙收为徒弟,哪里需要吃那么多苦头,钱算什么。”

小时候……其实这会儿的白玄也还是个孩子,只是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会觉得自己不小了,所有的老人都在害怕自己太老了。

崔东山又问:“你师父在战场上是不是受了重伤?她去世前,你一直陪着?”

白玄沉默很久,最后点头,轻声道:“也没一直,就只是陪了师父一宿。师父撤出战场的时候,本命飞剑没了,脸给剑气搅烂了,如果不是隐官大人的那种丹药,师父都熬不了那么久,天不亮就会死。师父每次竭力睁开眼皮——好像要把我看得清楚些——都很吓人,与我咧嘴笑就更吓人了,只是我没敢哭出声。我其实晓得自己当时那个样子,没出息,还会让师父伤心,可是没办法,我就是怕啊。”

所以白玄才会那么害怕满脸血污的女鬼。

白玄继续道:“那场架没打赢,可也没打输啊。所以我特别感激陈平安,让我师父,以及师父的师父,都没白死。”

崔东山问道:“过去这么久了,有没有什么想跟你师父说的?”

白玄想了想,说道:“大概会说一句:‘我会好好练剑,师父放心。’”

孩子神色专注,在想师父了。

崔东山“哦”了一声。

刹那之间,天地茫茫,白玄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满脸血污的女鬼,认出那是自己的师父。师父在看着他。

白玄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好多话想要跟师父说,而且也不怎么怕她的模样了。白玄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的袖子。

崔东山站在师徒二人的身后,远远看着这一幕。

渡船上,陈平安在自己屋子里边篆刻一枚朱文印章。在山下,金石篆刻一途,一向是朱文比白文难。

裴钱安静地坐在一旁,在师父篆刻完底款后,方问道:“师父是要送给青虎宫陆老神仙?”

裴钱对清境山天阙峰青虎宫的陆雍印象深刻,那是个极其会说话的老神仙,与人客套和送出人情的功夫一绝。

师父说此次往北,歇脚的地方就几个,除了天阙峰,渡船只会在大泉王朝的埋河和蜃景城附近停留,师父要去见一见那位水神娘娘,以及据说已经卧病不起的姚老将军。

陈平安笑着点头:“见面礼嘛。”

这枚印章的边款为“心善是最好的风水”,底款是“清境”二字。

陈平安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摞购自驱山渡集市的书籍,吩咐裴钱:“回屋抄书去。”

裴钱却没有挪步,而是取出纸笔,就在这里开始抄。

陈平安也没拦着,起身看了看,点头道:“字写得不错,有为师一半的风采了。”

裴钱刚要说几句诚心言语,陈平安就弯曲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提醒道:“抄书写字要专心。”而后坐回位置,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

弟子抄书,师父翻书。

与大泉王朝南方边境接壤的北晋国,比起南齐唯一好点的,就是延续了国祚,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总算恢复了几分生气。而南齐的京城,作为曾经蛮荒天下一座军帐的驻扎地,一国山河的下场可想而知:文武庙全部捣毁,至于城隍、土地及山水神祇,则悉数被桐叶洲本土妖族占据高位,从庙堂到江湖,已经不是乌烟瘴气可以形容的了。

这天陈平安走出屋子,来到船头,裴钱正在俯瞰山河大地,她身边跟着纳兰玉牒和姚小妍两个小姑娘。

陈平安问道:“是不是会路过金璜府地界?”

裴钱使劲点头,估算了一下:“约莫八百里。”

她还以为师父会忘了这茬。遥想当年,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师父游历桐叶洲,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山神娶亲的场面,后来还无意间卷入了一场山神水君的厮杀。

与师父重逢之前,裴钱独自一人沿着旧路线游历桐叶洲,其间就经过了那座重建的金璜府,只是裴钱没起过去拜访的念头。

那位北晋国的金璜府君,当年被大泉王朝三皇子带人设计,沦为阶下囚,给拘押到了蜃景城,不承想却因祸得福,逃过了那场劫难。

裴钱与陈平安大致说了一下金璜府的近况,都是她先前独自游历,在山下道听途说而来:那位府君当年迎娶的鬼物妻子如今还成了邻近大湖的水君,虽说境界不高,但是品秩相当不低。据说这都是大泉女帝的手笔,已经传为一桩山上美谈。

陈平安笑道:“正好,当年我与那位山神府君约好了将来只要路过就去金璜府做客,与他讨要一杯酒喝。”

崔东山在栏杆上散步,身后跟着双手负后的白玄,白玄身后背了一把入鞘竹剑,同时还跟着个走桩练拳的程朝露。

崔东山喊道:“先生和大师姐只管去做客,渡船交给我了。”

纳兰玉牒和姚小妍有些雀跃,期待不已:山神府,多稀罕的地儿,她们都没瞧过呢。

陈平安祭出一艘符舟,要带着裴钱和两个小姑娘御风远游。何辜和于斜回两个飞奔而来,嚷着要一起去长长见识。

白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孩子气,幼稚得很哪。”

结果被崔东山一把抓住脑袋,远远丢向了符舟那边。

白玄大笑一声,拧转身形,竹剑出鞘。他脚踩竹剑,迅速跟上符舟,一个飘然而落,竹剑又自行归鞘,看得何辜和于斜回羡慕不已:白玄这家伙不愧是洞府境。

纳兰玉牒没好气地道:“曹师傅说了,不许我们泄露剑修身份。”

白玄嗤笑道:“小姑娘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有崔老哥在,山山水水,风里来云里去,小爷我百无禁忌。”

裴钱笑道:“百无禁忌?大白鹅教你的道理?”

白玄赶紧掂量了一下“大师姐”和“小师兄”的分量,大概觉得还是崔东山更厉害些,就想着做人不能当墙头草,于是双手负后,点头道:“那可不,崔老哥叮嘱过我,以后与人言语,要胆子更大些。崔老哥还答应教我几种绝世拳法,说以我的资质,学拳几天,就等于小胖子学拳几年,以后独自下山历练的时候,走桩蹚水过江河,御剑高飞过山岳,潇洒得很。崔老哥先前感慨不已,说未来落魄山上,我又是剑仙又是宗师,就数我最像他的先生了。”

裴钱微笑道:“学拳好。”

白玄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亡羊补牢:“裴姐姐,以后真要切磋,你可得压境啊,我毕竟年纪小,学拳晚。”

裴钱点头道:“没问题,到时候我需要压几境,都由你说了算。”

白玄哈哈笑道:“裴姐姐是习武之人,一定要一口唾沫一个钉啊。不过裴姐姐不用太担心,我虽然学拳晚,但是学得快,破境更快,到时候咱俩切磋,估计裴姐姐不用压境太多。”

裴钱“嗯”了一声:“肯定的。”

陈平安瞥了眼白玄,眼神怜悯:这个自作聪明的小王八蛋,好像比陈灵均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白玄以心声问纳兰玉牒:“玉牒玉牒,这个裴钱到底是武夫几境?咱们可是同乡,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故意骗我啊。”

纳兰玉牒说道:“裴姐姐一直没说自己的境界啊,小妍之前在云笈峰问了半天,裴姐姐都只是笑着不说话,到最后给小妍问烦了,就说她如果跟她师父切磋,大概百来个她才能跟她师父勉强打个平手。”

白玄看了眼那个年轻女子,心想:怪可怜的,身为隐官大人的开山大弟子,资质天赋看来都很平常啊。

距离金璜府还有百余里山路,符舟悄然落地,一行人准备步行前往。

白玄问道:“曹师傅,闹哪样,两条腿走路多费劲,不够仙气,小心咱们在金璜府门口吃个闭门羹。府君大人一听就是个有自己宅子的大官,崔老哥与我说过,在浩然天下,宰相门房三品官,牛气得很。”

纳兰玉牒埋怨道:“就你话多。洞府的境界,剑仙的口气。”

何辜点头道:“不妥当啊。”

于斜回补充道:“小小隐官这个绰号不太够,大大隐官才配得上咱们白玄。”

白玄斜眼看他们仨:“等我开始学拳,随随便便就是五境六境的,再加上一个洞府境,你们自己算一算,是不是就是上五境了?”

陈平安笑着摇摇头。

裴钱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根绿竹杖。她想起一事,就是在这附近,她人生当中第一次拿到了符箓,一张宝塔镇妖符,一张阳气挑灯符。不过起先是师父借给她的,用来帮她壮胆,后来才送给她。

裴钱悄悄说道:“师父,在金甲洲时,我碰到符箓于仙了。”

陈平安有些惊讶:“那位被誉为独占符箓一道的于老神仙?”

裴钱笑着点头,赧颜道:“战场上,于老前辈不但帮我打杀了一只玉璞境大妖,还送了我那妖的本命物,半仙兵品秩。”

陈平安感慨道:“于老前辈果然仙气无双,就该他合道星河,跻身十四境。”

裴钱“嗯”了一声。

百余里山路,对于陈平安一行人而言,其实不值一提。而且相较于上次陈平安途经此地时的崎岖道路,现下要宽阔许多,陈平安瞥了几眼,就知道是官府的手笔。

路过一座横跨溪涧的石拱桥,陈平安蹲在桥头看那十分崭新的界记碑,微微皱起眉头,开始犹豫要不要拜访金璜府了。

裴钱问道:“师父,怎么了?”

陈平安起身道:“可能会有是非。”

但他稍作思量,就又笑道:“没关系,我喝完酒就走。”

距离金璜府三十里,山清水秀,溪水潺潺,临水建有一处行亭。

一队披甲锐士在路旁散乱而坐,小赌怡情,只是嗓门都不大,因为行亭里边还有一个盘腿吐纳的修道之人,手捧拂尘。

一名年轻武将斜靠亭柱,双臂环胸,闭眼屏气凝神。

陈平安让裴钱他们停步,独自走向前。

行亭内外两人,一个观海境修士,一个五境武夫。

年轻武将睁开眼,淡然道:“如果你们是去金璜府,就可以回了,如今这边已经山水封禁。”

陈平安转头望向溪涧一处碧绿幽幽的水潭,当中浮出一张惨白的少女面庞,一头青丝如水草铺开。她身穿一件石榴裙,坐在对岸青石上,双脚没入溪水,好像故意与那年轻武将针锋相对,笑道:“封山?我们金璜府怎么不知道?这位先生如果是要去我们府上做客,我可以带路。”

行亭里边的老神仙冷哼一声,轻挥拂尘,行亭外的溪涧就如同被筑造的水坝拦截了流水,水位一直抬升,再无溪水流入那处小水潭。

那女鬼也不介意,好像记起一事,与陈平安说道:“不用担心原路返回会被某些人穿小鞋,我们金璜府有路直通松针湖,泛舟游湖,风景极美。若想要登岸,也无须计较渡船会不会被毛贼偷去,因为松针湖的湖君娘娘本就是我们金璜府的府君夫人哩。”

陈平安这才开口笑道:“那就叨扰了。”

那位施展水法截取溪水的老神仙终于睁开眼睛,冷笑道:“小小水鬼,大放厥词,活腻歪了?”

年轻武将好像改了主意,挥挥手,示意那些披甲武卒放行,而后对陈平安道:“你们最好不要在金璜府逗留太久,‘神仙打架,俗子遭殃’可不是一句玩笑话。至于游览松针湖,倒是可以随意。”

陈平安拱手谢过,年轻武将点点头。

陈平安走在溪边道路上,那个金璜府出身的女鬼则一手拎着裙角,行走在水面上。

行亭里,名为郭仪鸾的观海境老修士讥笑道:“刘将军,你倒是好说话,说放行就放行。”

年轻人名叫刘翚,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是正五品武将,关键是还有个北晋国临时设置的五方山水巡检身份。也就是说,一国北岳山水地界,年轻人可以指挥调动山君之下的所有山水神灵,各州郡县城隍、各地文武庙,都受年轻人辖制。

刘翚是北晋国的郡望大族出身,不过却是靠军功当上的将军。道理很简单,他的家族早已覆灭在那场一洲陆沉的浩劫中。

除此之外,传闻刘翚与北晋新帝相逢于患难之际。而更有小道消息,说皇帝陛下那个外嫁别国的妹妹其实与这个年轻将军是有故事的。

刘翚神色淡然:“一个不小心,真要与大泉王朝撕破脸皮,打起仗来,郭仙师可能比我更好说话。”

郭仪鸾脸色阴沉,冷哼一声,继续吐纳修行。

年轻人就是不知好歹。

金璜府的山水谱牒其实早已“搬迁”到了大泉王朝,而金璜府却位于毫无争议的北晋国版图之上,所以再不挪窝,就会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是吵到大伏书院的圣人山长面前,也还是大泉王朝和金璜府不占理。

现在比较微妙的其实还是松针湖的归属以及划分问题。北晋皇帝的意思很明确,金璜府必须北迁,最好还能够拿下整片松针湖,若是大泉仗势欺人,那就去书院找圣人评理。北晋的底线则是将松针湖一分为二,让那座湖君水府只占据约莫四分之一的松针湖水域。

关于此事,两国其实已经吵了好几年,闹哄哄的,大泉王朝庙堂上下都极为强硬,尤其是一些青壮官员和边关武将,都已经嚷着要让北晋听一听马蹄声了。

溪涧中,那女鬼转头望向岸上,微笑道:“客人瞧着面生。”

陈平安笑道:“姑娘觉得我面生很正常,约莫二十年前,我路过金璜府地界,刚好瞧见了府君大人的迎亲队伍,后来还有幸见过府君一面。当年没能喝上一杯兰酿,这次路经贵地,就想着能否有机会补上。”

那女鬼愣了愣,立即起了些疑心。因为当年她就在那山神娶亲的队伍当中,怎么不记得见过此人?

陈平安其实先前一眼就认出了她,笑道:“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个黑炭小丫头,不小心犯了山水忌讳?你们非但没有计较,后来接到府君夫人返回金璜府,姑娘你当时手持灯笼,得了老嬷嬷的许可后,还邀请过我去参加婚宴,只不过我当时着急赶路,就错过了。”

裴钱手持行山杖,会心一笑。

那女鬼蓦然而笑:“是你?!那会儿你还是个少年……年轻公子呢!难怪我没有认出来。”

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撞见山神娶亲的,要么是个病秧子,阳气太稀薄,要么就是下山游历的修道之人了。只是女鬼心中幽幽叹息:眼前这名男子,多半不是什么山上高人了。不然才短短二十年,对方面容变化就如此之大,教她全然认不出。

如今金璜山神府和松针湖君府是一家亲,府君老爷和湖君夫人比那山上修士更加神仙道侣。但现下山水两府依旧是个多事之秋的处境,不然行亭那边就不会有人说什么山水封禁的混账话了。

一位观海境的老神仙,确实道法不俗,可一般情况下,哪敢与金璜府和湖君府犯横。说到底,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家老爷夫人是如此,那位老神仙也是这般。问题在于自家金璜府不在大泉王朝境内,而在北晋国境内。

那女鬼伸手在袖口一抹,双指间拈住一条寸余长短的青鱼,轻轻呵了一口气,再以心声言语数句,然后轻轻一丢,游鱼入水,一个摆尾,去势极快,倏忽不见。

那尾传信青鱼很快就赶到了金璜府门房,山精出身的老人不敢怠慢,立即将消息禀报上去。

金璜府府君郑素得知后,立即动用大泉王朝赠予的一把传信飞剑通知坐镇湖君府的妻子柳幼蓉。

当年那场厮杀,如果不是那个过路人一符一剑就截杀了松针湖淫祠水神,只会后患无穷。只不过这个内幕,除了妻子和几个心腹,郑素没有多说。

他走到大门口,耐心等待那位有恩于金璜府的“少年仙师”。一位府君大人,流露出了近些年少有的喜庆神色。

去往金璜府的道路上,裴钱手持行山杖,突然喊了一声:“师父。”

陈平安转过头:“怎么了?”

裴钱咧嘴一笑,没说什么。她只是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师父可能都记不得或者记不清了,但她只要用心去想,一切就依旧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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