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鬼神有鸟用?秦国神童与武安君白起
“老夫身为秦国武安君,莫说是直呼你大父名讳,就是曾祖王父,老夫也是直呼姓名。”来人轻笑。
[武安君?白起不是早就死了吗?]
嬴成蟜心中一凛,残留睡意荡然无存。
无论是前世看到的史书,还是今生获取的信息,白起都已死。
他仔细凝视来人面目。
头比正常人偏小,是骨架上的小。
面部轮廓分明,有些像是异族人。
五官如同刻刀刻上去的一般,极为锐利。
头发雪白雪白,一直垂到胸膛,是那种一眼望去就充满生命力的雪白。
刚才沉浸在悲伤中还没有感觉,如今清醒过来,将注意力集中在来人身上。
嬴成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寒意,沁进骨子里的那种寒意。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流冷汗,每一根汗毛都倒数而起根根直立。
明明眼前是个再老不过的老人。
那一头白发再柔顺,再充满生命力,也掩盖不住老人脸上的皱纹和年迈的口音。
可嬴成蟜却感受到了危险。
就像是老鼠遇上猫,青蛙见到蛇。
他过去以为什么王者之气都是假的,他看秦昭襄王和大父都没有什么感觉。
但今天,他能肯定一点。
王者之气是不是假的待定,煞气一定存在。
他看不到,也摸不着,但他就是能确定,眼前这个老人,杀了许多人,许多许多许多许多人……
杀到他看着老人就害怕,他觉得老人就像是一把剑身不断滴血,却怎么也滴不净滴不尽的秦剑!
“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嘛?”老人笑眯眯地问。
嬴成蟜毛骨悚然。
同样的表情,大父做出来是慈祥,眼前老人做出来就是残忍。
嬴成蟜感觉自己就是砧(zhen一声)板上的鸡、鸭、鱼、肉,眼前老人正在打量自己,盘算从哪里下刀。
“武,武,武。”他牙齿打颤,吐字颤抖。
这却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本能,说了半天还一直在“武”字打转。
这霎时激起了他逆反心理。
[太丢人了!不行!]
他指甲掐着大腿内侧一点肉,缓缓加力。
上下牙齿咬着舌尖,慢慢用劲。
他就盯着老人,眼睛一眨不眨。
冷汗涔涔,落到他眼中很酸涩。
越来越大的疼痛,占据了他大部分神经反应,击退了不知从哪里升起的恐惧。
他张开口,嘴里已是有了些许鲜血。
他的舌尖破了。
以此为代价,他说话终于不打磕巴了。
“武安君。”他的发音极为标准。
老人笑笑,赞赏地看着嬴成蟜,点点头。
“吾听闻吾死后,你是唯一一个为吾说话,恶了秦稷却未被处死的人,就一直想见见你。
“今日也算是了了起心中的一个小心愿。”
嬴成蟜摸着身下床榻,打量四周,刚才他就是在这里见到大父的。
除了大父换成了武安君,其他的一切都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是梦,还是……]
“我刚才,就是在这里。”嬴成蟜看着塌上刚才大父坐落之处:“见到我大父了,他和我说了好多话。”
老人摸着下巴,似乎是在仔细思考。
良久,抬眼道:
“或许,你大父放心不下你,真的来过?
“鬼神一说,虚无缥缈,楚国那边的人好信这个,没什么鸟用。”
摇摇头,指指嬴成蟜身上被子。
“你大吵大嚷,叫个没完,老夫过来看看你,没事就继续睡吧。
“你的伤不重,养几天就好了。”
站起身,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径直离开了。
白起脚步声渐渐远去,走了好久,嬴成蟜才感觉到温度渐渐回归。
他到现在还分不清,刚才是真实还是梦境……
他倒在床榻上,闭上眼。
清泪缓缓流出,不多。
半个时辰以后,嬴成蟜睁开了双眼,他睡不着。
这半个时辰,他经过了最初的纷乱杂绪狂轰滥炸,此时已经很是清醒。
大父是真的来过,还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时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父到底是如何死的,父亲到底有没有杀大父。
他拿起桌头的铜制烛台,捂着肚子,一点点向外移。
推开门,是一座大庭院。
大庭院中摆放着六个硕大的火把,火把熊熊燃烧,照的四周全都是橘黄色。
满头白发垂到胸前的白起,就靠在一个火把旁边,闭目养神。
白起听到声音,睁眼一看,毫不意外。
脸上挂上笑意,道:
“睡不着?”
这一笑,笑的嬴成蟜本能差点打翻烛台。
嬴成蟜万分震惊。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啊,怎么还会如此害怕?
他觉得,就算是动物园的老虎撞破铁笼向他扑过来,他见了也不至于这么害怕。
这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他“嗯”了一声,向白起走去,趔趄了一下。
刚刚半站起身,想向嬴成蟜走过去的白起又无奈坐下了,贴心地道:
“你就在那里坐下吧,你伤还没好,不用强行过来。”
嬴成蟜不说话,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白起身边。
他的额头见汗,被衣衫遮掩的身体和额头一样直冒冷汗。这就像是晨起的龙抬头一样,是生理反应。
他拿袖子抹一把额头汗水,将烛台放在黄土地上,然后挨着白起坐下。
方一接触,他贴到白起的皮肤就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让他逃离白起。
他不理。
他的身体,他说了算。
白起低头,白发搭在身边这个小娃身上。
见多识广的武安君很是惊异,上下打量着嬴成蟜,咂了咂舌。
“你这小娃……挺犟啊。
“秦氏一族全都是随机应变的狡诈之徒,怎么就出了你这个死心眼,你这性子随谁呢?
“你父秦子楚我见过了,简直和秦稷一模一样,看着就不是甚好鸟。
“你母是谁?算了,你说了我也不认识,你就说你母是哪国人吧。”
白起很清楚自己的问题。
宰猪杀狗的屠夫,常人见到都会觉得有一身凶气,凶犬见到也会夹着尾巴。
打完长平之战,活埋了四十五万赵人的他,一身的杀气、煞气比屠夫浓烈了何止万倍不止。
没进咸阳狱,还在外面的时候。
哪家还不记事的小儿啼哭,他只要走到十步之内,立刻就能让小儿止啼。
原本阴森森,常人待着就身体不适的乱葬岗,他走进去不消一个时辰,立刻就跟普通原野没两样。
进森林打猎,鹿、兔子、羊,这些食草动物见到他就仓皇逃窜,有些胆子极小的直接打摆子倒在地上。
那些虎、熊一类的食肉动物,在他还没靠近的时候就会发出吼声驱逐,对他做出攻击的姿态。
进了这个封闭的地下三层咸阳狱,他的杀气、煞气经久不散,越聚越多。
七八年过去了,比在外面时不知可怖多少。
七岁小孩看到他能忍住不哭,他觉得就已经是胆子极大了。
而眼前这个小娃,竟然敢近他的身。
[这小子,有点意思……]
嬴成蟜搓着手,在手中哈了两口气,如实说道:
“我母是韩人。”
“韩人?”白起更诧异了:“韩人屁本事没有,最会玩心眼,跟秦子楚那个狡诈之徒,是如何生出你的?这真是……”
白起憋了半天,才想出两词。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嬴成蟜没接白起的话茬,他首先要确定他身在何处,他要见他的父亲。
“这里是哪里?”
“你曾祖王父和你大父,都说你是神童,那你猜猜看?”
嬴成蟜抬头,眯眼仰望。
不是天空,而是垒起的砖瓦,一块一块大小几乎相同,极具秦国风格。
“这里是地下吧?还很深?”
白起这一问本没期待,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还真问出物事来了。
他张着嘴,很是惊疑。
“你这小娃如何猜到的?”
“很简单啊。”
嬴成蟜指指头顶上的砖瓦,又指指四周长燃的火把,随口说道:
“庭院顶上不是天空,肯定是屋内,那屋内为甚造庭院?摆明是地下。
“看这火把大小,燃烧个一天没甚大碍。摆在这里,是这里长时间没有光亮,再次证明是地下。
“再看从地面到顶上的距离至少丈许,也就是说这至少是地下一丈,我认为地下一丈已经很深了。”
白起鼓着掌,赞叹道:
“彩。
“秦稷和我说曾孙是个神童的时候,我只当他放屁,他骗我不是一次两次了。“秦柱和我说孙子是个神童的时候,我只当他胡吹大气,见识短浅。
“我本以为是秦稷、秦柱太夸浮,没想到他们是太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