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民世篇 破镜重圆
日光再照时,我们一览无余,过往是非尽会大白,旧事重提断舍离,再见物是人非,事事休。
念念不忘,冥顽不灵的执念,人之为所生之信仰,毁灭尽头遗留在万丈深渊的豌豆种子,向着光逆向生长,企图冲破天际,接天莲叶无穷碧。
但它什么都不知道,只为了眼前利益心之所向,无暇顾及被他掠过时所造下的大小杀戮以及再无生还的罪孽,早已让他死也还不清。
这终究是我们所有人的罪孽,未能斩草除根,及时止损,让他一意孤行,无法回头,终成大错。
豌豆成树屹立不倒,无坚不摧,亦如他从未停下脚步的继续行恶,无人可挡,无可救药了。
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是睁开眼的那一瞬,还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法术渐渐枯竭,踏出白府之后?
白久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一贫如洗的孑然一身,也曾经以为仅仅是何十的他,和自己是同病相怜的相依为命。
她惶恐度日的在一无所知的地界和记忆之中,分明最重要的却不记得,只有她的心告诉她,顺着本能的应该怎么做。
正如当下她快步的往船舱内走去,甚至是将鹤容世也甩在了后头,独自一人的听着耳边有服务生从容得体的跟她打招呼:“这位夫人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白久自顾不暇的没能回话,踏进去一步先匆匆看了看四周,仅此呼吸之间就想到了一万种方法,一顿剪不断理还乱之后,拍了拍胸脯,长舒一气:“你们这里有叫林竹的船客吗?”
“很抱歉夫人,我们这艘船是专客的,所以……”服务生周到的听她气喘吁吁的询问,太阳穴也冒出了冷汗。
“就我们这几个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了,坐这么大的船需要多少专客包场?”白久气不打一出来,自打她过上了平民百姓的生活,还真没遇上过这么无厘头的事,说着就气势汹汹的握拳,“我不相信……是谁包的场?”
尚海城是出了名的价高,更没人有这闲钱包船票的场,白久方才心中一顿,是担心雨师赋和江忠正带兵上来了!
“怎么了?”一回头刚好撞上了鹤容世的胸膛,白久惯性往后一倒,险些崴了脚的及时落入了他怀中。
她反手死死拽紧了鹤容世的衣袖,头身躺得服服帖帖,咬牙切齿铿锵有力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快走,我宁愿做小船,也不想和他们挨刀子挤在一起。”
“好,我会的。”鹤容世给她传了句通灵,将她抱起回过头,果不其然的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雨师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间,人已经被他一脚踹开在地的开外几米远。
“鹤容世,你这是要闹事吗?”雨师赋抓死了栏杆站了起来,他这身军装是精神,可这般一动作,就狼狈不堪了。
“可没有,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鹤容世满脸恍然大悟的笑道,“我这身边人上了你这船就出了事,恐怕此行我们也是无福消受了,本想着下船就好,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雨师赋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拖长的语气,跟他逼问时一样的让人觉得欠他二五八万似的,“这船可是在我雨师赋的名下,上面应有尽有,她自然有医师照顾,我可不像你,为了一时之气就让她去受苦,死要面子活受罪。”
以魔法打败魔法,他雨师赋也斗出了心得,这些年是真没闲着,休养生息了许多物件,总是深有长进了许多的。
“我有这么说吗?之前可真没看出来,雨师校尉是这么一个喜欢臆想的人。”鹤容世依旧稳如老狗的吃了他一口,“既然如此,我也不好驳了你的自告家门,赶紧撤回你的这些兵,占着地方只会吓人碍事,雨师校尉如果真的害怕,大可不必这样,下船就好,没人拦你。”
“这些都是跟在我身边征战多年的人,可是我特意为了协助江委员长带来,跟着见见世面而已。”雨师赋忍气吞声,郑重其事的好好倒打一耙的反扣一锅,江忠正听着皱眉挨了一头雾水,“至于你,还是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为了你这点面子还打算带着她在这吹风到什么时候?”
“没见过世面,就是容易心浮气躁。”鹤容世等他说完的时候,回头已经往里走了好远,远远传来的千里传音耍得人火气意难平。
“这该死的雨师赋,真不知上辈子欠了他什么,里头这么闷热,就不兴我在外头再凉快个一时半会。”就近入了一房客舱,白久行云流水的顺着鹤容世放下坐好,双手立马打开了窗,“真是胖了许多,像这种有太阳的天气,多待一会就热得不行了。”
“可就在刚刚,我分明感受到的,是你那肚子里头突然发出的热气。”鹤容世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见她托腮不喝,发发呆思索着什么事,“是想起母后了吗?”
“……是啊。”白久双眼起雾,“在傅大哥说阿娘已经被雨师赋所害,再无生还时,我就再也冷静不了了,纵使不记得他,也得让他不好过。”
她摸着肚子,明白这孩子也是个有灵气的,方才她四面楚歌,它也明事理,可什么都不能做,只好在肚子里憋着火气。
不知火的血脉是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力量,所以白久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安危。
“别想太多了,既然这船上没有别人,那就不用顾忌太多,他们大多都有把柄在我手里,没有哪个想不开的会过来冒犯。”鹤容世给她盖上了毛毯,是看她脸颊的汗珠已经风干了,再吹下去会寒气入体的。
“可是我需要林竹,她现在若是和我断了联系,这会子还会不了合,岂不是真的害了她?”白久还是眉宇紧皱的,放不下悬着的心。
她此举将林竹连根拔起,一举两得的清剿了百乐门,好在林经理的事她一点都不沾边,甚至来说还算是其中的受害者,包庇也不算,毕竟哪有晚辈知深浅的明白好坏之分呢?
“这次走得是险招,但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办事,意不在害人,从大到小,我都不该对不起她。”她心慌的拉住了他的手,双眼希翼含光的和他相对,是在求他。
“嗯,她会没事的。”鹤容世点了点头,“我算是跟你见过她几面,应该能够探知她的存在,尚海城的码头算是道路广阔的,要是真的着急的话,我等会给你寻一个电话来。”
“这船上还能通电话?”她一时想不通,一出海就是离地面与世隔绝的,除非法术,不可能还有这么便利的事。
而林竹是实实在在的凡人,她没有法力,更别提通灵了。
“还有电报可以,今天是个好天气,拿出来用的话,信号一定没问题。”鹤容世说着,挥手之间桌上变出了一台带着天线的箱子仪器,将白久投来惊诧疑惑的目光尽收眼底,又道:“我让苏小婷去找她了,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到底还是你有权有势,谁都被你使唤。”她漫不经心的将毛毯盖在臂膀围起一圈,坐起二郎腿依靠窗前,“也罢,反正我早就跪过你了。”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阴阳怪气的,又是什么事惹你不顺心了?”鹤容世顷刻间就换了副谄媚逢迎的做派,对坐在她面前,手臂靠着桌案,双目靠近了看她。
中间好歹隔着一台电报,恰到好处。
“哪有,感叹生平而已,你想多了。”她上挑的狐狸眼困乏的眯着,迷离的望向窗外,姿态尽显妖娆。
“不打过去,跟她说说话吗?”鹤容世低眉看了一眼电报,示意了她。
“这东西我也不会用,等她们那边打过来就好了。”白久不想搭理他,不知怎的对他这该死的有权有势,打心底里泛起无尽的厌恶。
这感觉心如刀绞的熟悉,痛彻心扉却始终想不起来,她心里自然难过。
因鹤容世难过了,自当是不想跟他多相处,忽冷忽热的对他,是出于本能。
可这话说出来没几人会信,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受着,当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由头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她自打自由自在惯了以后,就不喜欢再回到令自己痛过苦过的禁锢,变得越发挣扎暴躁,古怪任性,于世不容。
现如今也落得个家破人亡,人财两空,独自一人一穷二白的,面子里子什么的早就是空话了,可这不代表她能低下头来委曲求全,活得不人不鬼,受尽委屈。
凡事万物都讲究一个有一才有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偷盗打骂了,心里过不去就别过,到头来做的这个烂好人始终是自我感动,自欺欺人的受气包,经不起抬举的卑贱之人,蝼蚁而已了。
白久双眼愣神迷离的看向外头不断过去的浮云草木,全被海浪掩盖得遥遥无期,借此打散自己的困意,这样过得也不是不好。
“坐起来吧,现在还不能睡去,会做噩梦的。”鹤容世冷不丁的说话,就在她反应过来的功夫,白久已经被他一手揽起肩膀,整个身子坐直,耳边闭风带上了耳机。
“这是什么?弄得我耳朵不太舒服……”白久生来就是顺风的狐狸耳,头回闭了风声隔绝,难免慌乱,忍不住伸手,看不见的摸索。
“别怕,我会一直你旁边。”鹤容世紧贴她挨的最近,声音梭进她耳内破寂亮堂,与她十指相扣,见她不动,只好继续动作,“一定要抓紧,我去打开它。”
白久僵直了身子依旧未动,可靠的太近,任由他动作时或近或远,他生息口吐贯穿她全身汗毛直立。
“滋……滋滋。”电流涌动声起,倒是破了她此刻的难堪尴尬,全神贯注其中,金蝉脱壳的自己扣紧了耳机,静待对面的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