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民世篇 凤归于巢
凤栖梧桐,高树有枝头,故为春意好,不尽来年又还春。
归去春来尽卿好,圈养成笼中之物,悠然自得,无所烦闷逍遥自在,可谓人生大快事。
凰为权,凤为贵,这是白久头回踏出那片故土之后,所见的第一座仙京。
云苏国的王城相较之下,多的是烟火华灯,是入了夜的辉煌,可这中州主京城内,连小到家家户户,皆是白墙绿瓦成楔,上下干净得云雾袅绕作陪,丝毫脏乱杂草丛生,有也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蓬荜生辉的挂满了青葱茂密的紫藤萝,不分时节的铺了满地的紫;朴素些的也要满密绿的爬山虎,期间多少都是这样生机充盈,仔细一看,那里头走出来的,多是草的仙子了。
这上上下下看过来,没什么一眼望得见的高山,与世隔绝。
白久躲在帘布盖下,看久了眼睛疼,干脆躲了回去。
“这轿撵颠簸,殿下要是看累了,可以躺下休息一会。”鹤容世顺势扶住了她摇晃欲坠的身体,轻声道。
“我一低贱出生,哪能劳主神大驾。”白久推开他的手,头身靠着车壁别过头不看他。
“殿下真要这么做吗?”鹤容世放低了声音,靠近她说话,气息与她相知。
在他们出了那艘船之前,白久就已经发现了江柔茵偷鸡摸狗的动静,临时起意,硬摁着鹤容世配合她做了跳下船的这一出。
就是吃准了江柔茵会妄想着替代成她,潜入主京,做她那雄图霸业。
于是她索性跟鹤容世貌合神离,先下手为强的来了个措手不及,之后还真算到江柔茵穿成了她的样子的打扮,这么快看着自己没有跟在鹤容世后边,就眼巴巴的自己跟上了。
“这是唯一能够打击到江忠正的机会,我岂能放过?”白久左思右想,给了他答复,“像他这样的败类若不早日铲除,只会是内斗拖后腿的致命存在,我必须拿出点功夫对付他,将这嘴硬的敲碎,才对得起我反悔的跟你回来。”
“殿下刚刚也看见了,主京的样貌还是不被殿下喜欢吗?如此难为情的闷闷不乐,对身体可不好。”鹤容世对坐下来,托腮打量她一身着素无一丝半点纹样的红衣,就为了与这轿撵隐身融为一体,掩人耳目,教人不好分辨。
他目光玩味的难挪眼,白久再也忍不了的吭声:“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穿成这样很奇怪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等一会就好了。”鹤容世此话一出,神色憧憬得一下子年轻到了从前。
“算你还懂点事,知道铲除毒瘤了。”白久摸了摸盘好的头发,这几日洗漱吃喝,被鹤容世养得舒服了,惬意得已经变得有些银色溢出。
“我是说殿下。”鹤容世一下子就抹杀了她的另眼相看,满眼映照的皆是她红衣肤白的刺目惹眼,“等一会,我就可以拿这江忠正开刀当彩头,将殿下正大光明的迎回去了。”
“你啊……”白久无奈叹气,“也不曾记得,你以前是这样的贪玩的。”
“区区这些鄙薄无聊的政事而已,我挥手就能摆平,功成名就,怎么不能及时行乐了?”鹤容世说得轻巧极了,双臂枕头上说着不痛不痒的大话,“而且在我看来,眼下最危急的,还是殿下你。”
“我又怎么不好了?”白久自然不信他,跟他拌嘴,“也对,我要是不跟你回来的话,现在该是舒服的睡上一觉的。”
“好了,殿下不生气了。”鹤容世握着她的手,不怒反笑的知道她这是在闹变扭,“十几年过去了,阿姐她,十分的念你。”
“至于陛下,反倒是因为王后再无生还,一直郁郁寡欢的。”鹤容世握着她的手,摸着不敢松开,低头目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还有他……我们都缺你不可,殿下,你怨我也好,我都甘之如饴,你信我,今后无论是怎样的九天霹雳,我只在你身前,必给你开一条路来。”
“鹤容世……”白久张了张嘴,只喊出他的名讳,早已深入骨髓。
“倘若现在,天上有万箭穿心如雨降下,你在我臂膀下划伤了一个口子,我都能任你打骂,无怨无悔。”他拥她入怀,字字出心,“只求你,再也不要离开。”
“可我害怕的,不是前有狼后有虎的追兵。”白久拍了拍他的背,“而是正如你所说的,我怕的是肚子里的孩子,生死存活不自知。”
宫中残酷,她早有见闻,主京还是个从以往的古俗的地方,她怕归了这位置,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了众矢之的,何其无辜!
“殿下不必担心,这些我早就想好了,你只需信我,什么都不用管,好好的如在外头活着的一样,就好了。”鹤容世坐到了她身旁,尽力的避开她已有隆起之相的肚子,抱着她安安稳稳。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驳了你。”听白久爽快答应,鹤容世还没高兴一会,她又说:“从此以后,我再不是会辅佐过问你政事的段久卿,我白久不过你鹤容世,地界主神在外宠幸有孕的凡人女子,出生卑贱的入宫贵妃,永不干政。”
“好,全听爱妃安排。”他全力配合顺从着她的调遣,点头答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再这样阿谀奉承我,信不信我这就从这轿撵上跳下去?!”白久气得直跳脚,起身就要行这事了。
“哈哈哈,好了殿下,我说着玩了,切勿当真。”鹤容世抱住了她,好生摸头安慰,“那么此事,我答应了殿下,还请殿下答应我一些事。”
“是什么事啊?”白久一瞬懵懂的抬头看他。
“入宫以后,除我所在之地,你什么地方都不许去。”鹤容世巧言令色的让她有些不乐意,只好软了身段,又说:“想去哪,可一定要拉上我。”
“这还差不多。”白久孩子般的气焰这才消剪下去,“还有呢?”
“还有就是,殿下现在灵力尽失,对临盆恐怕大有不利。”鹤容世一本正经。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在白久看来,他只不过是在说胡话,另有所图。
“所以,还请殿下做好准备。”鹤容世神色复杂的看她,白久更为诧异了,是什么事还能让他这么难堪的?
“还请殿下,再与我成亲一次。”他说这话时眼珠子极力强忍着闪躲,瞳孔地震着看她,忐忑不安羞愧难当。
白久不语,就他这模样实属和门口流浪许久,得人喂食的受宠若惊,患得患失。
她心知肚明,自知之明没法开口,自个也不想过问那些个是非纷扰的死因,好不容易活得逍遥快活些许,她不想没事寻不快活。
“好,我答应你。”白久低头浅笑,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也不能装没听见,索性答应了,“不过……鹤容世。”
“殿下请讲。”鹤容世不做他事,只顾着洗耳恭听。
“我不想再叫你鹤容世了。”白久抬起双手,捧起他一直托腮的脸,她的双目充满希翼,她湛青眼眸印染得他黑瞳绽亮,“从今往后,我还是叫你小十吧。”
“殿下怎知我最喜欢这个名字了?看来,殿下和我心意相通,日后必然是琴瑟和鸣的。”他沾沾自喜的占上风的便宜,全然不顾白久无奈的汗颜。
“可真是没出息,毫无长进。”白久理了理头发,骂他骂得面目带笑,打情骂俏。
他们此时坐着的轿撵,是婚嫁喜事的,皆因江忠正那番作为,主京按例为了接她这个身怀金胎的女子,好生一个排场气派。
万千金银做成的仪仗流苏,随风而动的挂彩流萤,光彩夺目,车马成轩,鬃毛皮肤皆为白的金鞍壮马,奔驰有力的不断前行。
不仅如此,白久还不经意看见了,那些马的眼睛有金光,不似普通凡马。
这般种种,她都看着不怎么喜欢,奢靡过头,华丽极致,终究是她为之厌恶的东西。
这也奇怪的紧了,以往怎样都是锦衣玉食的,竟还能有这样背道而驰,截然相反的讨厌之性。
这说出去,怕是很多人都不信她会是那个不知好歹,胆敢在大婚之时,当众打了鹤容世的脸,落得个体肤皆被灭世潮水,遍体灼伤到,连额间的妖印胎记都消逝全无,一无所有的活死人吗?
鹤容世这时也没再跟她说话,明白她精疲力尽,不再叨扰她什么了。
“吁——!”车马猛的一停,白久的身体定不住的外外倾倒,毫无意料的落入他的怀中。
“终于来了……”白久抬头起身,任鹤容世扶着自己,回头看他,开口道:“小十,你可还认我?”
“当然了姐姐。”他跟着点头,不厌其烦。
“那进去以后,收我做你的妾,护我一辈子逍遥自在吧。”她拉起他的手,十指紧扣,相互缠绕依存,心中了然是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