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场顺利开张,午后大家吃饱喝足便少了许多人。任之初停了米,把剩余的陈米分别装入小口袋里分发了下去,流民乞丐无不欢欣,称赞任之初是个大善人。
他忙了一晌午,查看了这一次粥场的花销,除开陈米的亏损外,其他的一些花销也一并记上,看着账本上的数字,他也是深深的喟叹了一声。
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事情也要一点一点做,没有代价就能做成事情实在太难了。
任之初合上账本就跟锦城说起粮库失盗之事,晚上他还得再去粮库看一看,现在实在太困,上了榻他就困了,他突然坐起,发现昨儿写的信还没寄出去,他赶忙叫来穆春,把信交出去,让穆春托人寄给季伯常,处理完这些,他真的累了,沾枕头就睡,谁吵都没吵醒。
直到下午,任之初才在锦城的提醒下醒来。
“关于少爷说到失盗一事,我查过了,我们的粮库从前就是安庆的官用米仓,后来秦大将军新建了许多新仓,空余了旧仓,就租给民间商贾使用。”锦城提着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收起玩笑神色,正色道:“旧仓我也去检查过了,周围都是从前官兵看守所住的平房,变成旧仓后便是一些商人的伙计在住,不得不说老乞丐所说的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
饶是乐观的任之初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现在他管着安庆的米行,一行一动都不能有差错,陈米的事情刚刚结束,失盗的事必须认真对待。
“少爷不必担心,穆春已经先到那儿去了。”锦城悠然道,“要处理失盗,自然是本地人去的好。”
任之初听的心头发紧,几乎没有怎么犹豫,抬手就拿过锦城手上的茶壶,“这一次我也要去,穆春教过,消息有真假之分,必须自己去确定真假才算得上有始有终,并非我不相信你们,只是如果以后……你们不在,噢,不对,你们太忙,我就必须去,所以……”
多年来锦城给任之初的期望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锦城看着逐渐懂事,热衷做事的少爷终于支棱起来,他也是深感欣慰,而在任之初的眼里则有稍稍的不同,锦城是老爹的姘头,自己做好了事情一来自己开心,二来也能让锦城高兴。两人的想法有很大的差别,结果却殊途同归。
锦城站起身把任之初揽进怀里,就像是父亲跟儿子那般摸着任之初的头,百般滋味,是他这十来年都不曾有过的,任之初知道自己和老爹的那些事,也不做什么掩饰,恨不得给这迟迟不开窍,开窍了就煽情的小伙子一拳,可他选择了抱一抱这个刚刚起步,行事尚且稚嫩的少年,给予他做事的勇气。
“少爷,我会一直支持你的。”锦城不假思索,似乎很早就下定了决心。
锦城叔是任之初最好的伙伴,陪伴着他长大,对方抱了过来,任之初任由他抱着,为了不辜负老爹和锦城的希望,轻声道:“叔,别这么说,我也会努力的。”
锦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似有预感,心脏倏而狂跳起来。
任之初起了身,“走吧,把账本带上,今天晚上熬个通宵,去米仓把存粮都对一对数。”
锦城怔了一下,其实他怀里有一本账本,这是趁着任之初睡觉的时候他跟穆春两人在米仓里点过了一次,算好了米粮实数的账本,里面有没有失盗,他和穆春早就看清了。如今任之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本可马上拿出来,但看到任之初跃跃欲试的神色,他默不作声的掖了下来,跟着任之初去了米仓。
穆春还在清理米仓的杂物,看到锦城去而复回本有些惊讶,后来看到旁边站着任之初,他就笑着迎上去,“少爷,是来点算存粮么?”
他看了看旁边的锦城,锦城回了一个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穆春你忙你的,我跟锦城叔看看。”任之初笑了笑。
米仓在城北一角,安庆府隶属淮南,水网密布,从南方过来的米粮都经过这里,秦大将军都会截留一部分收在建造的官仓里,所以这里很是富裕。分下来的民仓也十分的宽敞,一个个围成米囷模样,四五丈间隔一个,高度足有四五个人高,打开严密的仓门,里面便是满满的米粮,这些米粮分了陈米、旧米各自装袋分好位置,搬运时便不用打开米袋。
任之初从怀里拿出一支笔,掏出准备好的账本,每到一处就点算这一囷米粮的树木,按照官仓建造的米仓有着特别的摆放规矩,每一层只需要看左侧头一个木牌上记载的数目,然后眼眸往右一扫,便可将整一层环绕一遍,便知数目。
他默默的记着数目,锦城也无声的跟着,仰着头帮任之初算着账,走过一个米囷,不仅里面的米粮都要检查,就连外面任之初都要绕上一圈,检查是否有遗漏和破损。
花了一个多时辰,任之初算的颈部发酸,才算把米粮算清,一看账本却发现完完整整一点错漏都没有,老乞丐说的失盗现象根本不存在。
任之初又算了一遍,不禁问锦城:“老乞丐并没有理由骗我,这起头的木牌写着详细数目,货物也跟木牌对上了,如果按照这个算法,并不能说有问题。”
锦城看着他,笑了,“少爷,你得想想他的动机在哪里,我看出来了其中的问题,但不知道少爷能不能自己想出来。”
任之初愈发的疑惑,“难道你们都看出来了?”
锦城嗯了一声,让任之初脑海一片空白,想象了一下刚才自己检查的场景,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自己抽查了很多包米粮,在米仓里新米和旧米都分开放好,也不存在夹带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