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寒近段时间之所以特别忙,是因为他需要将这个黑了太久的家族产业洗白,需要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变成合法合规的经营。
这很难,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脱手就脱手的,前前后后那么多关卡,你不想做了别人还逼着你做,这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精力费多少心思才能完成的。
而且不仅来钱快的活不能接,还得投入很多人力物力财力,因此一开始部下们都是不容易的,还闹到陆老先生那儿去了。
好在陆老先生说了句:“我已经退休了,以后陆家的事全凭宇寒安排,我不再过问和发表意见。”
部下们只好听从吩咐。
陆宇寒的好友其实也不能理解他这么做,陆家的灰黑产业能占据半边天了,可谓一家独大。
为了洗白而放弃十分可惜,就算跻身进合法的商界也需与那些早就知名的老牌队列竞争,这简直难上加难。
所以好友问他为什么想这么做,不觉得亏吗?
陆宇寒看着堆成山的文件揉了揉太阳穴,端起咖啡喝了口,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烟盒——咖啡因和尼古丁是让他坚持思考工作的良品。
他淡道:“见不得光就永远存在风险,一锅端是小事,可怕的是你今天一倒下,明天和你有羁绊的人便会如浮萍随波逐流。”
“做生意嘛,风险越大收益才会越大,不过就是一场豪赌,我认识你这么久,不觉得你是个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人啊?”好友有些不解。
陆宇寒的胆子向来大,这变得有点不太像他:“你是怕跟着你的人会出事?大家既然跟着你肯定他们自己都不怕,你担心什么?”
陆宇寒抽了半根烟,剩下半根被他按进烟缸,又从抽屉里拿出放在烟盒旁的香水,朝自己喷了一下,淡香将烟味掩盖收拢。
他这才回道:“我担心时星,我不想别人在问他你哥是做什么的时候,他永远没有自信,近墨者黑,我怕他某天变的跟我一样不干净,我也更怕他因为我的过失而搭上了自己坦荡光明的未来。”
友人知道他们兄弟关系很好,但还是忍不住拍了拍手说道:“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愿意为了时星金盆洗手,只是前路坎坷,你得步步为营。”
“我去接时星放学了,你也走吧。”陆宇寒合上文件,朝办公室外走去,友人便不多留。
陆宇寒为了他金盆洗手算什么,但凡是有益于时星的任何事,他都愿意不计代价的去做,毕竟时星对于他来讲比什么都重要。
……
合奏袁老师的私课是十节课为一期,但凡时星没上满十节他就不会说什么,但问题是他满打满算的上满了,前后拉锯了十二周。
今天是元旦节,也是他上的是最后一节,他终于有了发表感言的底气。
从袁老师工作室出来,陆宇寒已经站在车旁等他,开了车门赶紧让他进去。
现下已入了冬,江南的湿冷是刺骨钻心的,车里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时星都不知道陆宇寒是怎么办到在这么冷的天还站在车外的。
上了车,暖气迎面扑来,时星舒服的哈了口气,向陆宇寒发表“结业”演讲:“哥,我终于可以负责任的说,袁老师根本只配叫做袁王八!他那能叫上课吗?”
“他根本就是骗钱啊!”
“头两节课他让我看历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后来两节课让我写观后感和对乐队的了解,再后面跟我谈世界上优秀的首席,然后再谈世界上优秀的指挥家和乐团……”
“总之完全就是没用的课,他完全换了个名头诈骗!”
时星一股脑的说了一长段,才了口喘气。
“那你还上完了十节课?”陆宇寒很佩服他的毅力。
“那可不!我一直妄想着他只是带我入门,上完一期我才知道,他就是没事找事!”时星长这么大就没上过这么没用的课,茶话会都比这技术含量高。
他又道:“哦,我们送了他一万大洋还是有些用的,他刚告诉说十节课下来觉得我很有悟性,跟我保证下学期的首席一定是我。”
陆宇寒可听懂了:“我们等于花一万买了个首席。”
时星想想就来气:“这简直笑话啊!我也是头一次知道首席是靠买的!”
今天是元旦,本这个点是下班高峰,可现在车却是少了一大半,绿化带里的梧桐树都落叶归根了,路两旁装饰满红灯笼和祝福语,让人在寒冷的日子里总算有些暖意。
陆宇寒今天修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更成熟英气,说话的时候微微笑着:“过节就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过会儿见爷爷别提我们父母,他最近总是一想到他们就郁郁寡欢。”
“嗯,我懂。”时星把自己缩进毛衣里,虽然他哥说的很委婉,但时星还是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陆宇寒虽说是陆老先生的后辈,但实则他是领养的,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虽然陆老先生对他视如己出,但毕竟真正的亲生子早已英年早逝,换做谁都难以释怀吧。
今天他们三个人齐聚一桌也算是阖家团圆了。
时星在饭桌上尽量调动气氛,攒了许久的大学生活奇闻逸事在今天全都倾囊而出,连陆宇寒都破天荒的说了几个笑话,陆老先生被逗笑得合不拢嘴,一顿团圆饭全是欢声笑语。
只是饭后趁陆宇寒去阳台上接电话时,陆老先生将时星喊到跟前,距离近了,时星就能看清皱纹沟壑布满了他的脸,年过七旬的他真的一年比一年更苍老。
他的嗓音也很有岁月感,问道:“时星平时有没有像今天这样多和宇寒说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