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童在雕栏花厅里摘下几株仙草,放进碧绿色的水盂里,盯着清浅水波中的倒影若有所思地咬紧了唇,她跟随云衡君已有数百年,那人是凡尘里最脱俗,最浩然的一位,这么些年来,箬兰从未见过他对凡间俗物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游历人间的岁月变换里,云衡君见过不少人,他们有的凶恶残忍、有的善良淳朴,有的丑陋不堪、有的美艳若仙……只是从未有任何一人激起过那冷若冰霜的仙君特别的反应,他就只是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一切,超脱俗尘。
直到见到了那名叫谢辞的漂亮修士。
箬兰扁了扁嘴巴,她与箬桃皆是仙君的童子,若说箬桃与那威风凛凛的神兽昴月心意相通,她则能或多或少地感触到云衡君的情绪。
那仙君的心深不可测,他是一潭望不到尽头的幽暗深潭,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可箬兰此刻分明感受到了仙君的情绪,她可以确定,仙君一定——非常讨厌那个漂亮的修士!
箬兰闷闷不乐地扭了扭手中的仙草,忽而抬起头望向那幽雅书斋的方向,透过那微微泄露的心绪,就足以让这小仙童笃定仙君厌恶那谢辞,便惹的她也瞧着那人十分不痛快。
可仙君明明不喜欢谢辞,为什么要因为他责罚自己,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让他留在自己的书斋——云衡仙君是最不喜与人接触的,初见时那漂亮的修士就不知羞耻地抱着仙君做出,做出那样的事,现在还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
箬兰起身抱着碧绿水盂放在院中石桌中央,犹豫了片刻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斋的方向。
木门虚虚掩着,小仙童滴溜溜转了转眼睛,伸手悄悄推开一条细细的缝来,入目所见的小几上放着几本残卷,焚着檀香的盒子还在静静地燃烧,没瞧见云衡君与那漂亮修士的身影,箬兰疑惑地皱了皱眉。
她不敢就这样推门闯进去,便思忖着咬了咬腮帮子里的软肉,正思忖间,忽而眼睛一亮,轻灵地念了个决,娇小的身影便翩然到了书斋外高高的梅树枝丫上,坐在那儿正巧便能透过轩窗瞧见里面的景致来。
箬兰伸手捂住眼睛,默念了几句我可不是故意的,她要看看那谢辞是不是又在冒犯仙君又在使坏了——悄悄分开指头缝,便往屋里偷偷望去。
幽雅的书斋里有能让人坐卧的闲适竹床架,许多年前仙君在此修炼时,便常常翻看古卷忘了时间,那竹架床上常摆满书卷、随意放着灵剑,有时箬兰和箬桃会采来仙草放在仙君的塌上讨好于他。
只是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微微偏头,青丝倾泻,发上的木簪将坠欲坠,轻轻喘息的漂亮修士,箬兰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那是谢辞!
漂亮的修士半靠半躺地倚在塌上,乌黑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人,身子微微颤抖,脸颊染着绯红,连带着那漂亮的眉尾都带着红意,他衣衫穿戴整齐,可却莫名勾起观者某种隐秘的欲望……
想要让他露出更可怜的模样来,让他露出更媚人的情态来的阴沉欲望。
箬兰怔怔地看着,半晌后,才意识到此情此景竟是何等的俗葩凡艳,与云衡仙君清雅高洁的居所是何等的格格不入。
这样的情态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可却不应绽放在云衡仙君清雅的书斋里,箬兰张了张口,控制不住地继续凝望了下去,那谢辞一副倔强又傲慢的身骨,蠢得明目张胆,蠢的理直气壮,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可一面腹诽着,小仙童的心脏却突然在胸腔里怦怦跳着,让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再仔细瞧时,便发现在谢辞面前正立着一个面容冷若冰霜的谪仙人物。
云衡君……?
箬兰情不自禁地朝前倾身,手指抓紧了梅树枝丫,只见云衡君的一只手正放在谢辞的腹部,谢辞衣衫整洁,双手撑在似乎只是落在那里,一动不动着等待着某种审判,许是云衡君掌中的威压大了些,叫他痛得咬住下唇,握紧了拳头,却也不挣扎,只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人。
“凡药对虎宿自是无用,你服用再多,不过损伤自己的根基。”云衡仙君忽地说道,箬兰恍惚着反应了过来,意识到那谢辞是为怀了孽胎的事来找仙君,难怪此前执意要来——
为了修为时和昴月那头凶巴巴的老虎厮混,现在怀了孩子要没了性命倒知道厚着脸皮来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