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不知何时裂出一道口子,五光十色的霞光从中倾泻而出,火红又热烈。那点梦幻的橙红如同蜿蜒河流浸润了女孩的眼眸。
她面向大山,眼神却望得很远,仿佛穿过大山随着风一路漂流:
“……今年,小一的果子一定可以卖出去吧?”
方见时的心被触动,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他点点头,一字一句道:
“一定会的。”
在这片霞光里,他们一同来到山下一处平坦的河流旁。孟英红用手拍落身上残留的灰尘后,蹲在河埂边洗手。
方见时坐在河堤上打开手机,没想到这里竟然有4g网。
只不过网速很慢,半天才弹出消息页面。一日未读的信息堆积在一块,接连弹出的绿色框图应接不暇。
明:前几天路过花店,看见一朵白玉兰,觉得很衬你,我用水养在花瓶里每天照顾,希望你回来时它还在盛放
配图里,阳光透过玻璃,洋洋洒洒打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手指轻抚花瓣,花开得很美,仿佛刚从枝条上摘下。
明:下午唱歌的时候有星探问我要不要当演员,他说我可以被更多人喜欢,但我拒绝了,我只要被你一个人看到就好
明:今天也给小白按时吃药了,早上带它去公园逛了一圈,它到处乱窜,弄得一身脏,等你回来教训它
他附上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似乎是在人群嘈杂的地方,方见时听见屏幕外裴明朗低低地唤了一句,远处一个脏兮兮的团子飞奔而来。
小短腿胖胖的身躯,因为跑得太快,小狗一个不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黑黝黝的眼瞳像闪着光一样。
它浑身哆嗦甩了甩毛发,欢快地朝裴明朗摇尾巴。
白白真的长大了许多,与之前瑟瑟发抖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可怜模样截然不同。
镜头里它明显和裴明朗熟了不少。
裴明朗不过蹲下来摸了摸白白的小脑袋,它尾巴便摇得更欢了,简直像个电风扇开心到乱窜。
就连方见时都不知道自己脸上何时挂上了笑容。
耳边突然传来孟英红一声惊呼:“叔——你没事吧!”
方见时被打断思绪,循声望去。
只见在河对岸的田坝上,一个五六十岁上下的男人重重摔倒在地,深红色塑料桶倾倒,衣服和地上都沾上颜色难辨的粪便。
一股恶臭袭来,不禁令方见时产生生理性呕吐反应。他站起身,微微屏住呼吸,忍住喉间止不住的呕意:“需要帮忙吗?”
男人却仰卧着摆摆手,说了一句听不懂的方言。随后他手撑着地很是艰难地站起来,将桶重新挂到扁担上。
不知是不是方见时的错觉,他看到男人的左眼似乎深深凹陷进去,腿也有些毛病,一瘸一拐着向远处走去。
孟英红看着他慢慢走远,而后坐在方见时身旁,叹了口气:
“果然阿晴说的对,人不能跟别人比,自己觉得难受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世上比自己不好过的人一抓一大把。”
她发现方见时还在往男人那里看,于是补充道:
“他是段叔,我们村很有名的瘸子户,听说以前给别人盖房子被掉下来的木板砸坏了眼睛,去城里打工横穿马路又被车撞坏了腿……”
“段叔还有个女儿,就是段月姐,哥哥你知道吧她?”
方见时回过神。
他想起刚来那天章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行人不要在村民面前暴露是cheryl叫他们来的事实。
“不认识。”方见时违心道。
哪知孟英红却一脸不信,“可是阿晴之前说段月姐现在在网上很火啊,每个人都知道她……不过我们私底下聊聊段月姐就好啦,千万不要让别人听见。”
“为什么?”
方见时很早就想问一句为什么了。
cheryl可以一天一夜不睡,为家乡宣传想出适合的策划方案,却绝口不提踏足乡土这件事。
泷村的村民更是奇怪,仿佛段月这个名字是禁忌一般,只要和她沾上关系的人,不论是谁,都会被粗暴地赶跑。
孟英红脸色变得讳莫如深,她左右张望,悄悄说:
“她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段叔把她叫回来相亲,钱收了,婚礼都准备好了,结果前一天晚上段月姐和段叔断绝了关系,跟别人跑了。”
说着,孟英红掰着手指道:
“悔婚不说,又和养了自己这么久的爸爸断绝关系,跟人私奔,这里的人都很讨厌她。”
“……为什么不能跑呢?”
方见时完全能理解cheryl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