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走不?”王帅立问:“不能走我背…我们扶着你。”
他看着裴明朗站在底下就比自己矮一两公分的个子和体型,将即将出口的“背你”硬生生吞了下去。
“不用的叔叔,我自己能走,”裴明朗摆摆手,回他一个笑容:“谢谢你们,这么大雨还来找我。”
“哎哟谢啥,要不小方提醒我们还不知道你真搁这儿山里淋雨呢!”王帅立看他年纪还小,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女儿,有些心疼道:
“赶紧回去吧,小方急得不得了呢。”
说着,他还是扶着裴明朗一步步往上爬。半途中有人从另一边山道赶来,问:“叔,人找到了吧?”
王帅立点头:“麻烦你们了章书记,这么晚还组织这么多村民一起找人。”
章鸿不甚在意:“麻烦什么,找到人就好。”
“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刚来没多久就给你们添那么大麻烦。”王帅立是真的觉得没面子,他一贯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
“正经的事儿,怎么能说是麻烦呢!”章鸿横眉一竖。
裴明朗貌似神游地听着他俩一路唠嗑,由着王帅立把他领到一家民宅前。
房子的主人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婆,章鸿之前和她提前打过招呼,没想到这会儿等在檐下。
章鸿看她这么晚还在外面,急忙用蹩脚的方言和她说些什么,阿婆看了裴明朗他们一眼,温和地笑了笑。
她可能是年纪大了支气管有问题,和章鸿说话的时候止不住地咳嗽,那样的架势周围人像是早已习惯,但第一次见的人还是觉得心惊,仿佛她马上要把心肺咳出来一样。
章鸿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向裴明朗复述了一下她的意思,“小伙子,你去后屋洗澡吧,用柴烧热水冲着洗,就是浴室的木门不太紧实,你搬条凳子抵住就行。”
裴明朗眼神微动:“谢谢。”
他正要迈开步子,一下瞥到自己不成样的衣服,又停在了原地。
章鸿看出了裴明朗的顾虑,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哥就在屋里头,你俩个子差不了太多,你今晚先借他的衣服,这都是乡下的土房子,没那么多讲究。”
——
方见时听见屋外一阵喧哗,没一会儿那声音就散掉了。他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再听不到一点响动后,不知是第几次失望地垂下了眼。
这样的夜晚他根本睡不着,焦虑如火焚烧着他的内心。
门口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他下意识循声望去,这一眼却令他几乎就要飞奔过去。
只见裴明朗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显现出他此刻的狼狈——他的衣服粘满了黄泥,全身上下都在滴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水滩。
他紧紧盯着方见时,笑了一下,喊道:“时哥。”
方见时被这一声瞬间击溃了心脏。
他静默了很久,抿着唇叫人看不清神态。最后方见时招手让裴明朗过来,等人近了后仔细瞧着他的脸,用颤抖的声音问:“疼吗?”
裴明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伤口此时已经不流血了。他摇头,嘴唇似动非动,违心道:“一点也不疼。”
“见时哥,你疼吗?”
进来之前,他被告知方见时的脚踝也伤了,让自己注意一下。
方见时同他一样摇头,连裴明朗的微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一股安静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流转。他们互相看着,最后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同时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在笑他们各自的口是心非,还是什么。
“你啊!下次不要那么冲动,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丢吗?”
温馨过后,总少不了数落。
只见裴明朗也不反驳,只乖巧地点头,“好。”
方见时看了一眼外头,“我们这次给别人添了不少乱,明天一起去好好道个歉,知道吗?”
裴明朗点头:“好。”
“不管怎样,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下次一定不能这样了。”
“好。”
一连几个诚恳的“好”字,令方见时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他看他这副落水小狗的样儿,心疼他刚才在外面怕是吃了不少苦,也不知淋了这么一场大雨,身体还吃不吃得消:
“你能听话最好……我行李箱在柜子底下,你去拿换洗的衣服,我先去后屋烧热水。”
说着,他便撑着床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后屋走。
裴明朗却喊住他:“时哥,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往东我一定往东,什么都听你的。”
“只是以后…以后能像现在这样,多心疼心疼我吗?”
他想,至少让我知道,当我无助的时候,原来你也在为我担心。
方见时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都听我的?”
“如果说,我让你和家里人断绝来往,你会照做吗?我让你放弃学业早日工作养家,你也会照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