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忘记那天是如何睡着的了,只记得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心里还想着第二天早晨要起床给omega做小笼包和米粥。第二天醒来,眼前却是宿舍的天花板,手边放着没有锁屏的手机,上面是omega的那张照片,身上盖着学校统一的蓝白格被子。双腿间粘腻的触感和眼前的这一切清晰地宣判我的疯狂。
我勉强撑着坐起来。我没有去散步,omega也没有发情,我没有把他带回公寓,他也没有恳求我的标记。他从未记得我是谁。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攥着胸口的衣服用力呼吸,眼泪印在被罩上,一个个深蓝色圆点。
那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我站在教学楼下看见omega正准备进校门,他像往常一样和他的alpha男友kissgoodbye,走出很远还回头跟男友挥手飞吻。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围巾上,一朵落在他的眼睫,他被冰得眨眼睛,伸手揉却忘记手上也落了很多雪花,脸上湿漉漉的。他也自觉狼狈,边笑边向路过的同学借纸巾。
今天正好轮到omega的小组做pre,负责宣讲的不是他,他在座位上神情很专注,中午他没有午休,被老师叫走了,下午他喝了杯酸奶当作课间餐,放学后alpha男友来接他,他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抱着男友的腰撒娇。
他的一天,没有我的戏份。
放学我回公寓后发了一场高烧,烧退后咳嗽迟迟不见好转。父母赶来照顾我,我躺在梦里的那张床上,看着月光透过窗帘把我切割成两段,手机里同学们关心我是否好转,omega托看望我的同学捎了一碗甜米酒。我看着那碗甜米酒,思绪恍惚。那晚真的只是梦吗,他从未闻见过我的信息素,却送来了甜米酒。请一刀两断吧,请告诉我他只活在我的梦里。
此刻我恨他,我不清楚恨意的起源,但我无比清晰我必须远离,不然就会把他毁灭。
于是我申请转学,试图把自己泡在一个他从没来过的世界里。我融入新集体,照常学习、生活,步入大学攻读金融和管理专业,为毕业后接管家族企业做准备。最开始那几年,我以为我真的忘了,删掉手机里的照片后,我再也没有梦见过他。我与之前的同学断了联系,所以七年后再见到他时,我不敢去想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家族企业已经在我的管理下重回巅峰,我们垄断了全联盟国的通信产业,而有业务重叠的omega家族企业被挤得喘不来气。
我承认我有故意的成分。让骄傲少年跌落神坛,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的翅膀打断,我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拓展与omega家族企业重叠的业务范围,把公司重要的决策层换成了自己的人。公司那些老顽固们开了无数次会讨伐我,投了无数次票想翻我下台。父亲面对众人的非议,也试图和我谈谈,但我心意坚定,他也不再说什么。好在我的决策是准确的,前景越来越好,那些老骨头们也在家安心养老了。
就是这样的恨,支撑着我走到这里,逼着omega主动来见我。我陷在皮椅里,随意转动手上的钢笔,心里有一丝得意。你看,你以前多忽略我,现在还不是上赶着求我。
我以为已经忘记他了,我再次申明。但是当我看见他敲着盲杖推开玻璃门,无神的眼睛转向我时,心脏的刺痛让我差点跌落在地。
明明咳嗽已经好了七年了,我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他颔首问好,听不见我的回应,转头向我的秘书作出疑惑的表情。
秘书被我的表情吓得慌乱,请他到沙发上一坐,连忙退了出去。
omega安静地坐在那,落入窗外黄昏的暖晕中。他双手握着那杯茶,面上罕见地露出一些局促。
我花了点时间找回声音,说:“好久不见,老同学。”说完,我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我们没有任何交集,七年前是,现在更是,好久不见这种话应该更适合老情人见面的场景吧。
“近来可好?”他轻声问,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礼貌。
“如你所见,还不错。”我看着他的眼睛,话说得扎人。他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见什么见呢。
“你的眼睛……抱歉,如果冒犯到你……”
他笑着摇摇头:“是视网膜病变,发现得太晚了,所以……不过万幸我还活着。”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摆正坐姿,似乎不愿纠缠于这些无意义的叙旧。
“A先生,您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既然是老同学,也就废话不多说了。我们愿意以任何代价,请求您高抬贵手。”
我坐在对角的单人沙发上,不禁挑眉:“任何代价?”这样的座位安排让我恍惚,那段在图书馆的时光,我和他也是对角坐着。
“贵公司愿意拿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作交易?”我语气渐冷。
他从包里翻出一打文件,一页一页数给我听:“A先生,我们公司目前在通信行业占比不大,但贵公司如果有物流和客运方面的发展需求,我们可以让出一部分市场……”
这就是很诚心的交易了,可是我不想要。
他见我不说话,又拿出一份文件,说:“A先生,这是我的持股份额,如果您——”
“和我结婚吧。”我打断他。
“——什、什么?”omega诧异地睁大眼。
“如果你还是单身的话,和我结婚吧。这样我就放过你们。”我一定是疯了。
“这……”
“你不是说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吗?这笔交易挺划算的,我不要你们的市场份额,也不要你的股份,我的钱多的很。我需要一个高等级omega妻子和一个高等级孩子,而你恰好对我有所求。怎么,不划算吗?你父亲把你派过来,应该也有这样的意思吧。”对,说得再狠一点,他就是你的了。
omega的脸煞白,手上的纸被攥出褶皱。他应该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因为他唰地站起身,匆匆道别后冲出办公室,盲杖打在地上的声音好像新手刚会使用打字机而被迫上会记录。
我自嘲地笑笑,这就结束了吗,我准备了七年,就这样结束了。
令我诧异的是,晚上秘书转接电话进来,是omega的父亲,他说如果用omega的婚姻来换取企业的生机,那么这笔交易成交了。
我问,那么omega怎么想呢。
omega父亲满不在乎地笑笑,说,他一定愿意的。
这件事很快提上日程,我全权交给秘书负责,却还是忍不住自己敲定了订婚和结婚戒指以及礼服款式。
一直到订婚宴上,我才和omega见上第二面。我由于处理会议期间有o员工突然发情的事情匆匆赶来,而他面容沉静,站在台上任由主持人摆布。我们交换了订婚戒指,向亲朋和媒体宣告我们即将成为合法夫妻,随后我匆忙离开,继续中断的会议,把他一个人留在了会场。
期间结婚登记领证仍然由秘书负责办理,我和omega的再次见面就是婚礼了。他那天很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不能算高兴。我们站在门口迎宾,给来宾分发喜糖和伴手礼,分别去休息室准备,站在台上说我愿意,交换戒指,亲吻,接受大家的祝福,afterparty上他坐在一边静静地喝果汁。他好像一个与这一切毫不相干的路人。
仪式结束后,他就要搬来和我住在一起了。我们一路无话,他把头枕在车窗上闭眼假寐。司机车开得很稳,路灯和树影交错略过他平静的脸。
他身上的礼服还没有换下,手上的戒指隐在灯照不到的昏暗中。我看了一会儿,也转过头看向窗外。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立交桥上意外地堵。满天的红光将车内空间照亮,像给我们这对新人点的红烛。
“为什么是我。”omega声音有点哑,仍然保持着闭眼假寐的姿势。
“……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了。我需要一个高等级omega和一个高等级继承人,而你需要我照顾你家的公司。”
他叹口气,坐起来,眼睛看向我:“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不搭理我。世界上这么多健康的、家世相当且貌美的o可以满足你的需求,为什么是我?”